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3）佛中法民二終字第449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交通銀行廣州分行南海支行，住所地佛山市南海區桂城南海大道53號。

　　負責人卜惠明，行長。

　　委托代理人黃飛，廣東智洋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佛山市南海海興拍賣行，住所地佛山市南海區桂城海四路富澤樓二樓。

　　法定代表人江嘉斌，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蘇聲才，廣東聯合發展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交通銀行廣州分行南海支行（以下稱南海交行）因委托拍賣侵權糾紛一案，不服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人民法院（2003）南民二初字第291-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本院查明：二○○二年一月十一日，南海交行與佛山市南海海興拍賣行（以下稱拍賣行）簽訂了一份委托拍賣合同。合同約定：由南海交行將其擁有的南府國用（2000）字第特050046號《國有土地使用證》中的土地使用權委托拍賣行于同年一月十一日至三月三十一日依法公開拍賣；起拍價為2828000元，拍賣以增價方式進行；南海交行在交付拍賣物時，應向拍賣行指出其知道或應當知道的拍賣物瑕疵；拍賣成交后，南海交行應按成交金額的1%支付傭金給拍賣行，否則，由此造成的后果由南海交行負責等。合同簽訂后，拍賣行于同年一月二十一日在《佛山日報》等報紙上發布了拍賣公告，并申明拍賣物展示期從該日起同月二十七日止。同期，拍賣行報價單載明了拍賣物的起拍價，公開備查的拍賣參考資料中亦附有由南海交行提供的《國有土地使用證》及南海交行委托南海市正信價格事務所有限公司（以下稱正信公司）于二○○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至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間對拍賣物作出的南估價字（2000）306號《評估結論書》，載明：該地沿鹽南路往內10米已被政府規劃為擴建道路之用，且該地塊上有一組高壓線橫跨，對未來建設有一定影響。拍賣行于二○○二年一月十五日向原南海市國土局查詢拍賣標的的宗地平面圖，該圖未注明該地塊位于不準建筑的控制范圍內。高力登咨詢了土地登記情況、評估報告，對拍賣物進行了實地勘察與測量，并于二○○二年一月二十八日在拍賣行第107期拍賣會上以2828000元的價格購得該拍賣物，應付傭金141400元，同時簽訂了《拍賣成交確認書》。次日，高力登支付了上述款項。同年二月四日，拍賣行扣除了28000元傭金后，支付給南海交行拍賣款280萬元。

　　二○○二年三月，高力登向南海市有關部門咨詢報建時，被告知該土地在一九九六年即被確定為市級規劃的“五縱四橫”路網系統中“南北二線”的一段，建筑控制線為114米（南海市人民政府于1996年11月公布的《南海市城鄉建設規劃管理實施細則》附表中，規定道路紅線寬度為90米），即自道路中心兩邊各退讓 57米。南海市規劃建設局村鎮科在該地號平面圖上加注“該地塊剛好位于控制不準建筑范圍內，所以無法規劃建設?！蹦虾＝恍性谖性u估、委托拍賣過程中，知道或應當知道該地塊的規劃用途情況。為此，高力登以拍賣行、南海交行隱瞞真相，惡意串通，構成欺詐為由，請求解除成交確認書，由南海交行退回拍賣款 2828000元，由拍賣行退回傭金141400元，由南海交行和拍賣行賠償損失178164元。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2002）粵高法民一終字第 175號民事判決，認定《拍賣成交確認書》無效，判令拍賣行支付拍賣款2828000元、傭金141400元及利息（從二○○二年一月二十九日起至付清日止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算）給高力登。

　　《信息時報》、《南方日報》和《南方都市報》等報紙對該事件作了報道?！赌戏饺請蟆泛汀缎畔r報》報道稱：南海交行信貸部一負責人告訴記者，南海交行在拍賣之前對所拍賣地皮的性質和情況作了詳細介紹，并已將規劃圖交給了拍賣行，規劃圖上清楚地標明地皮被國家規劃為修建公路用地，拍賣行根據地皮進行估價拍賣，中間出了問題很大程度上在拍賣行那邊，銀行不存在欺詐行為。

　　二○○三年一月三十日對此作出了粵經貿貿易[2003]41號《關于中止佛山市南海海興拍賣行經營權的通知》，中止拍賣行的經營權。

　　拍賣行于二○○三年一月十三日履行了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2002）粵高法民一終字第175號民事判決后，要求南海交行返還相應款項未果，遂于二○○ 三年一月二十七日向原審法院起訴，請求判令南海交行返還拍賣款280萬元及利息（從二○○二年一月二十九日起至付清日止，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付），賠償損失30199元，在省級報紙上道歉、恢復名譽，并負擔訴訟費。

　　案經原審法院審理認為：拍賣行、南海交行簽訂的委托拍賣合同有效。南海交行委托拍賣行拍賣其所有的土地使用權，拍賣行按約定進行了拍賣并將拍賣所得價款 280萬元交付給南海交行。但其后，買受人起訴拍賣行，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以拍賣行拍賣的標的物存在瑕疵且未告知買受人的行為構成欺詐為由終審判決確認《拍賣成交確認書》無效，判令拍賣行返還拍賣款、傭金及利息予買受人。按雙方簽訂的委托拍賣合同關于“南海交行在交付拍賣物時應向拍賣行指出其知道或應當知道的拍賣物瑕疵”的約定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拍賣法》第二十七條“委托人應當向拍賣人說明拍賣標的的來源和瑕疵”的規定，南海交行作為委托人，應當向拍賣行提供真實、準確的資料及說明標的來源和瑕疵，而其在委托拍賣過程中，應當將該地塊的規劃用途已由商業用途轉為不準建筑的道路用地的情況告知拍賣行，對拍賣行隱瞞了該地塊存在的瑕疵。其行為是違約行為和違反法律規定的行為。拍賣行在履行委托拍賣合同過程中，已對南海交行提供的拍賣標的的資料進行核實，得到證實南海交行提供的資料是真實的。鑒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拍賣法》第四十二條“拍賣人應當對委托人提供的有關文件、資料進行核實”的規定對該如何核實無明文規定，故拍賣行在核實過程中沒有過錯。因此，造成本案訟爭的拍賣標的的《拍賣成交確認書》被確認無效是南海交行沒有把委托拍賣標的的瑕疵向拍賣行說明造成的。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拍賣法》第六十一條第一款“拍賣人、委托人違反本法第十八條第二款、第二十七條的規定，未說明拍賣標的的瑕疵，給買受人造成損害的，買受人有權向拍賣人要求賠償；屬于委托人責任的，拍賣人有權向委托人追償”的規定，南海交行應返還所收取的拍賣款予拍賣行并賠償因其過錯而對拍賣行造成的財產損失。至于拍賣行提出的請求判令南海交行在省級報紙道歉，恢復名譽的請求，客觀上媒體已報道有關事實，同時亦報道各方當事人的意見，雖然南海交行在沒有事實依據的情況下對有關媒體稱已將標明土地規劃為修建公路用地的規劃圖交給拍賣行，沒有損害拍賣行商業信譽的故意，然而媒體主要報道的內容又是因拍賣標的物瑕疵造成買受人損失的情況，在一定程度上令公眾對拍賣行作出貶損評價，這與南海交行隱瞞委托拍賣標的物瑕疵的行為存在因果關系，故南海交行雖然不用賠禮道歉，但有必要通過相關媒體澄清有關事實，以消除影響。綜上，依據上述法律規定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六條第二款、第一百三十四條第一款第（九）項的規定，判決：一、南海交行應于判決發生法律之日起十日內返還拍賣款280萬元予拍賣行；二、南海交行應于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賠償拍賣款利息損失（從二○○二年一月二十九日起至付清日止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算）予拍賣行；三、南海交行應于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賠償訴訟費損失30199元予拍賣行；四、南海交行應于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在《南方日報》、《佛山日報》和《南海日報》上發表經法院審查的澄清聲明，以消除因隱瞞拍賣標的物瑕疵給拍賣行造成的影響。如南海交行逾期未履行，則將在《南方日報》、《佛山日報》和《南海日報》上刊登判決書，有關費用由南海交行承擔。案件受理費25010元，由南海交行承擔。

　　上訴人南海交行不服原審判決，向本院上訴稱：土地使用權的瑕疵是指土地使用權的行使因法定原因受到限制。南海交行對拍賣物享有的土地使用權的權能完整。因此，一審認定土地使用權存在瑕疵不當。政府規劃會影響拍賣物的商業價值，但規劃并不影響土地使用權的效力，南海交行仍有權對土地進行拍賣轉讓。買受人取得土地使用權后，可依法得到補償，從而實現受讓土地使用權的價值。南海交行向拍賣行提供了《國有土地使用證》和《評估結論書》，并在評估結論書中說明該土地的開發利用存在著規劃上的風險，已履行向拍賣行的說明義務。一審認定南海交行隱瞞拍賣標的的瑕疵不符事實。雙方是其委托拍賣合同而產生的糾紛，因合同之債而承擔的是違約責任，并不存在消除影響、恢復名譽的民事責任。一審混淆了違約責任和侵權責任的區別，從而適用法律錯誤；南海交行不存在隱瞞拍賣標的瑕疵的事實，一審適用拍賣法第四十二條判令南海交行承擔賠償責任沒有事實依據，適用法律也不當。請求撤銷一審判決，駁回拍賣行的訴訟請求，并由拍賣行負擔一、二審訴訟費。

　　上訴人南海交行對其陳述的事實未提供新的證據。

　　被上訴人拍賣行答辯稱：南海交行是隱瞞了拍賣物的瑕疵，即土地性質已由商業用途變成道路建設用地的瑕疵，該事實可由《評估結論書》予以證明。南海交行的行為對拍賣行造成經濟損失外，還對其名譽造成了損害，應消除影響，合同法相關條款的表述是“等違約責任”，而不僅僅限于繼續履行、賠償損失或采取補救措施。請求駁回上訴，維持一審判決。

　　被上訴人拍賣行未為其辯解提供新的證據。

　　根據上述當事人確認的證據、事實以及對當事人爭議的證據的認證，本院因此確認了以上查明的事實。

　　本院認為：權利瑕疵指標的物上存在著第三人的權利，南海交行委托拍賣行拍賣的土地使用權不存在第三人的權利，的確不存在權利瑕疵。但是，該土地使用權指向的地塊因規劃用途的變化，造成了價值和效用上的嚴重瑕疵。拍賣行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拍賣法》第四十二條關于“拍賣人應當對委托人提供的有關文件、資料進行核實”的規定，對南海交行提供的資料進行核實，得到證實是真實的，查得的宗地平面圖又未反映本案所涉地塊位于不準建筑控制范圍內。而南海交行作為地塊的所有人，其在委托評估、委托拍賣過程中，知道或應當知道該地塊的規劃用途情況，但其向拍賣行提供的《評估結論書》縮小了不準建筑的控制范圍，未就該地塊規劃用途的變化完全告知拍賣行，導致拍賣行未能向競買人說明地塊的瑕疵，南海交行事后又未能向媒體客觀陳述事實，媒體對該事實的報道，令公眾對拍賣行作出了貶損評價，并被有關主管部門中止經營權。不論南海交行在主觀上是故意還是過失，在客觀上既構成了違約，又侵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拍賣法》第二十七條“委托人應當向拍賣人說明拍賣標的的來源和瑕疵”規定的強行性義務，侵害了拍賣行的合法權益。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二十二條關于“因當事人一方的違約行為，侵害對方人身、財產權益的，受損害方有權選擇依照本法要求其承擔違約責任或者其他法律要求其承擔侵權責任?！钡囊幎?，在違約行為與侵權行為發生競合時，當事人可選擇違約責任請求權或侵權責任請求權。拍賣行認為南海交行的行為給其造成了經濟損失，損害了其聲譽，既請求南海交行返還拍賣款、賠償損失，又要求其登報道歉、恢復名譽，因違約責任主要是財產責任，侵權責任既包括財產責任，也包括非財產責任。因此，拍賣行選擇行使的應是侵權責任請求權，本案應屬委托拍賣侵權糾紛，原審定性不當，應予糾正。本案《拍賣成交確認書》被確認無效的責任在于南海交行沒有把委托拍賣標的的瑕疵向拍賣行說明造成的。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拍賣法》第六十一條第一款“拍賣人、委托人違反本法第十八條第二款、第二十七條的規定，未說明拍賣標的的瑕疵，給買受人造成損害的，買受人有權向拍賣人要求賠償；屬于委托人責任的，拍賣人有權向委托人追償”的規定，南海交行應返還所收取的拍賣款予拍賣行，并賠償因其過錯給拍賣行造成的財產損失。因南海交行的過錯行為，拍賣行被公眾作出了貶損評價，原審判令其在相關媒體澄清有關事實并無不妥。

　　綜上所述，南海交行的上訴理由不成立，不予采納。原判認定事實清楚，處理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25010元，由交通銀行廣州分行南海支行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溫萬民

　　審 判 員 張秀麗

　　代理審判員 夏新洪

　　二○○三年十月十七日

　　書 記 員 梁碧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