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1999）高知終字第32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汕頭市金味食品工業有限公司，住所地廣東省汕頭市金園工業城金味大廈。
法定代表人莊坤平，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呂滿嵩，北京市恒通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趙劍平，北京市恒通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中國奧林匹克委員會，住所地北京市崇文區體育館路3號。

法定代表人袁偉民，主席。

委托代理人許增武，男，56歲，漢族，國家體育總局體育器材裝備中心主任，住北京市崇文區體育館路12樓1單元203號。

委托代理人岳連，北京市共和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汕頭市金味食品工業有限公司（簡稱金味食品公司）因侵犯奧林匹克五環標志專用權一案，不服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1998）一中知初字第93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金味食品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莊坤平，委托代理人呂滿嵩，趙劍平和被上訴人中國奧林匹克委員會（簡稱中國奧委會）的原委托代理人魏雪平，岳連到庭參加了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判決認定，奧林匹克五環標志屬于知識產權的范疇，中國奧委會在本案中主張的是國際奧林匹克五環標志的商標專用權。該標志由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簡稱國際奧委會）在我國進行了商標注冊，接受我國商標法的保護。根據我國法律和《奧林匹克憲章》、《中國奧委會章程》的規定，中國奧委會有義務維護奧林匹克五環標志不受侵害，并且根據國際奧委會的授權，有權就奧林匹克五環標志的法律保護在我國法院提起訴訟，作為原告主張權利。

金味食品公司未經國際奧委會的許可，自1996年初至1998年訴訟中在其生產銷售的“金味”麥片產品包裝上使用了奧林匹克五環標志。同時還利用路牌戶外廣告和有線電視臺做廣告，宣傳使用了奧林匹克五環標志的“金味”麥片產品。在中國奧委會就金味食品公司的侵權行為進行交涉后，金味食品公司仍繼續實施侵權行為，侵權主觀過錯明顯，已經造成了嚴重損害后果和不良影響，對此，金味食品公司應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綜上，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第三十八條第一項的規定和金味食品公司侵權的時間，侵權的情節，侵權的后果，侵權的主觀過錯，判決金味食品公司立即停止使用奧林匹克五環標志的行為,并于判決生效之日起60日內在《法制日報》、《中國體育報》上刊登致歉聲明10次，在北京有線電視臺致歉28次，致歉內容須經本案合議庭審核。金味食品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給付中國奧委會賠償金500萬元，并向中國奧委會支付為訴訟支出的合理費用55116.8元。訴訟費35010元由金味食品公司承擔。

金味食品公司不服一審判決，向我院提起上訴。其上訴理由如下：一、中國奧委會對金味食品公司沒有訴權。首先，中國奧委會作為原告起訴金味食品公司沒有得到國際奧委會的有效授權，其出具的國際奧委會法律事務部主任個人簽署的“授權證明”不符合《奧林匹克憲章》的要求，且沒有經過所在國公證機關證明和我國駐該國使領館的認證，均不具有效力；其次奧林匹克五環標志的商標專用權人是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有權起訴金味食品公司侵權的只有國際奧委會，即使國際奧委會授權給中國奧委會，中國奧委會只是代理人也不能以自己的名義起訴。二、一審法院判決金味食品公司的行為構成侵權適用法律不當。中國奧委會在兩份起訴書中均沒有提到侵犯商標專用權的問題，但是一審法院卻認定中國奧委會在本案中主張的是奧林匹克五環標志的商標專用權，既然是侵犯商標權案件，就應以我國商標法為主要法律依據進行審理。因為金味食品公司在“金味”麥片產品包裝上使用五環標志的圖案不在奧林匹克五環標志商標專用權注冊范圍之內，所以不構成對國際奧委會商標權的侵害。并且，金味食品公司已經舉證證明自己是在向第二十六界奧運會中國體育代表團經費征集委員會支付了65000元的贊助費，獲得《標志使用許可證》之后才使用奧林匹克五環標志的。所以一審法院判決金味食品公司未經許可使用奧林匹克五環標志已構成對奧林匹克五環商標專用權的侵權，顯然是適用法律不當。三、一審法院判決金味食品公司給付中國奧委會賠償金沒有事實依據。綜上所述，金味食品公司請求二審法院撤銷一審判決，駁回中國奧委會的訴訟請求，由中國奧委會承擔一、二審訴訟費用并賠償金味食品公司因參加訴訟產生的一切費用。中國奧委會服從一審判決。

　　經審理查明：奧林匹克五環是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的標志。在《奧林匹克憲章》第12—17條及該規則的附則中明確規定：奧林匹克標志由五個奧林匹克環組成，可以是一種顏色或幾種顏色。該標志的一切權利完全屬于國際奧委會。國家奧委會對國際奧委會負責，在各自國家執行《奧林匹克憲章》第12—17條及該規則的附則。國家奧委會必須采取步驟防止違反上述規則或附則使用奧林匹克標志。國家奧委會只能按照國際奧委會執行委員會的指示行使隨之而來的權利。為了任何廣告、商業或營利的目的使用奧林匹克標志，必須嚴格地只屬于國際奧委會。1979年中國奧委會恢復了在國際奧委會的合法地位。《中國奧林匹克憲章》規定：遵守國際奧委會的奧林匹克憲章，根據國際奧委會的指示，禁止任何第三者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土上使用奧林匹克標志。

1996年初至1998年訴訟中，金味食品公司生產銷售的“金味”麥片產品包裝上使用了奧林匹克五環標志。

1996年11月，金味食品公司與某廣告公司簽訂合同，約定在北京西客站設立90平方米路牌戶外廣告一年。此后，該廣告宣傳的金味食品公司產品的包裝上使用了奧林匹克五環標志。金味食品公司支付廣告費用54萬元。

1997年12月28日至1998年1月25日金味食品公司在北京有線電視臺做廣告28次，宣傳的“金味”麥片產品上使用了奧林匹克五環標志，金味食品公司支付廣告費用205870元。

在訴訟中金味食品公司向法庭提交了《標志使用許可證》，該許可證上載明：“經第二十六屆世界奧運會中國體育代表團經費征集委員會批準，貴企業產品榮獲第二十六屆世界奧運會中國體育代表團標志稱號。并獲許享有專利名稱使用權。使用單位：汕頭市金味食品工業有限公司。產品名稱：金味麥片。時間：一九九五年九月十三日”。該《標志使用許可證》上印有奧林匹克五環標志。金味食品公司為獲得該標志使用許可證付款65000元。

經查，第二十六屆世界奧運會中國體育代表團經費征集委員會系廣東省音樂文化傳播中心于1995年5月授權金佩澤(原系地礦部北京物資供應站聘用站長,現因涉嫌詐騙,偽造公章等罪在逃,已被廣東省公安廳追緝)以廣東省音樂文化傳播中心的名義騙取有關部門領導的信任而成立的組織。金佩澤在取得授權后,未經有關部門的同意,即私刻了“第二十六屆世界奧運會中國體育代表團經費征集委員會”印章，在廣州金橋賓館租房、招工、并化名金澤進行詐騙活動，涉及金額達200萬元，其中含金味食品公司支付的贊助費65000元。1995年8月24日，原國家體委體育器材裝備中心致函廣東省音樂文化傳播中心：“決定邀請貴單位協助辦理第二十六屆奧運會中國體育代表團的贊助征集工作，時間從1995年9月1日起到1996年6月30日止。有關贊助征集的合同、協議請先代行簽署意向書，經我中心蓋章確認后生效。”

1997年4月8日中國奧委會曾致函金味食品公司，要求該公司立即停止侵權活動。此后金味食品公司給中國奧委會的“聲明函”中稱，“我公司研究決定取消金味食品營養麥片包裝袋所印的奧運會五環標志。待新包裝整改工作完成后，我方盡力將市場上的舊包裝更換。”

國際奧委會第三期TOP計劃（1993—1996年）規定，獲得授權使用國際奧林匹克標志的企業，平均定額為2500萬美元至4000萬美元；第三期TOP計劃（1997—2000年）規定，平均出資額不低于4000萬美元。[Page]

　　另查明，1998年9月29日國際奧委會法律事務部主任出具了授權證明，主要內容是：根據《奧林匹克憲章》同意中國奧委會以自己的名義對未經授權使用奧林匹克有關的標志和名稱的行為提出適當的訴訟。1999年7月19日在二審審理期間，中國奧委會又出具了經過瑞士司法部公證和我國駐瑞士使館大使認證的國際奧委會總干事以及法律事務部主任的授權證明書。內容是：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根據奧林匹克憲章，特別是其中第12—17條規則中的第二條細則，同意中國奧委會以自身的名義對未經授權使用奧林匹克和其他與奧林匹克相關的標記和圖案的行為提起適當的訴訟。

　　中國奧委會為本案一、二審訴訟支付調查取證費7641.8元。

　　以上事實有《中國奧委會章程》，《奧林匹克憲章》，國際奧委會授權證明，北京西客站路牌戶外廣告及合同，北京有線電視臺廣告、公證書、金味麥片包裝袋，宣傳材料，贊助款、匯款單據及收款發票，標志使用許可證、證人證言和當事人的陳述在案佐證。

　　本院認為：根據中國奧委會的訴訟請求和本案的事實，可以認定中國奧委會在本案中主張的權利是奧林匹克五環標志的專用權。原審法院認定中國奧委會主張保護的是奧林匹克五環標志的商標專用權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金味食品公司關于適用法律不當的上訴理由有理，應予以采納。

　　《奧林匹克憲章》的內容表明,奧林匹克五環標志屬于知識產權的范疇,其專用權屬于知識產權保護的范疇。根據《奧林匹克憲章》的規定，奧林匹克五環標志的專用權屬于國際奧委會。根據我國法律、《奧林匹克憲章》和《中國奧委會章程》的規定，中國奧委會有義務維護奧林匹克五環標志不受侵害，并且可以根據國際奧委會的授權對侵犯奧林匹克五環標志專用權的行為在我國法院提起訴訟。

被上訴人中國奧委會在一審審理期間出具了國際奧委會法律事務部主任簽署的《授權證明》，二審期間又補充提交了經過瑞士司法部門公證和我國駐瑞士使館大使認證的國際奧委會法律事務部主任的授權證明書。因此符合我國法律和《奧林匹克憲章》的規定。金味食品公司關于中國奧委會沒有訴權的上訴理由不當，本院不予支持。

金味食品公司未經許可使用奧林匹克五環標志的行為已構成侵權。金味食品公司提交的《標志使用許可證》是第二十六屆世界奧運會中國體育代表團經費征集委員會頒發的，沒有證據證明該許可證是經中國奧委會同意頒發的，況且《標志使用許可證》許可使用的是：第二十六屆世界奧運會中國體育代表團標志稱號,不是奧林匹克五環標志。因此金味食品公司以獲得《標志使用許可證》為證據證明其使用奧林匹克五環標志是經中國奧委會許可的理由不能采納。

　　金味食品公司未經中國奧委會的許可使用奧林匹克五環標志的行為構成侵權，在中國奧委會就侵權行為與其進行交涉后，金味食品公司仍繼續實施侵權行為，對給中國奧委會造成的損害后果和不良影響，應承擔賠償責任。鑒于國際奧林匹克五環標志有巨大的商業價值，金味食品公司的行為屬于商業性的使用，所以一審法院參照國際奧委會準許正常使用奧林匹克標志的使用費標準，結合金味食品公司侵權的時間、情節、后果、主觀過錯等，確定其應承但的賠償數額并無不妥。因此，金味食品公司關于一審判決賠償金沒有事實依據的上訴理由，本院不予支持。但是一審法院在確定本案賠償數額的時候已就金味食品公司的侵權行為給中國奧委會造成的后果進行了考慮，再判決金味食品公司賠償中國奧委會因訴訟所支出的費用顯屬不當，應予糾正。

　　綜上，原審法院認定事實、適用法律均有錯誤，應予改判。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五條、第一百零六條第二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第三款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1998）一中知初字第93號民事判決；

　　二、汕頭市金味食品工業有限公司立即停止使用奧林匹克五環標志；

　　三、汕頭市金味食品工業有限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30

　　日內分別在《法制日報》、《中國體育報》和北京有線電視臺向中國奧林匹克委員會致歉，致歉內容須經本案合議庭審核。汕頭市金味食品工業有限公司逾期不履行，法院將在上述媒體公布判決內容，費用由汕頭市金味食品工業有限公司承擔；

四、汕頭市金味食品工業有限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給付中國奧林匹克委員會賠償金500萬元；

　　五、駁回汕頭市金味食品工業有限公司的其他上訴請求。

　　一審案件受理費35010元，由汕頭市金味食品工業有限公司承擔（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7日內交納）；二審案件受理費35010元，由汕頭市金味食品工業有限公司承擔（已交納）。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張魯民

代理審判員 馬永紅

代理審判員 劉 薇

　　　 　 二 О О 一 年 四 月 十 日

　　　　　　　　　　　　　　　　　　書 記 員 張冬梅

　　　　　　　　　　　　　　　　　　　　　　　 宗曉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