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4）佛中法民二終字第791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反訴原告）廣東中油油品銷售有限公司，住所地廣州市天河區天河北路685號。

　　法定代表人高振懷，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黃飛，廣東智洋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反訴被告）何流波，男，漢族，1964年4月13日出生，住佛山市南海區大瀝鎮紅衛村。

　　委托代理人黃志堅，廣東小塘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廣東中油油品銷售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油公司）因與被上訴人何流波租賃經營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人民法院（2004）南民重字第6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本院查明：2001年3月26日，中油公司與何流波簽訂《瀝北加油站經營權轉讓合同》，約定：何流波將“南海市瀝北加油站”（以下簡稱瀝北加油站）的七年零二個月的使用權、經營權轉讓給中油公司，合同期限自合同簽字生效起至2008年5月31日止，轉讓價款為人民幣4800000元；合同生效后五個銀行工作日內由中油公司支付960000元作為定金，在中油公司驗收后五個銀行工作日內付2400000元，余款1440000元在何流波將瀝北加油站的經營證照辦到中油公司名下之日起五個銀行工作日內付清；中油公司如不能按期支付轉讓款則每日支付違約金4000元。在簽訂合同當天，中油公司即接管了瀝北加油站并開始經營，在所接收的財產中包括七個儲油罐，其中三個正在使用的儲油罐是瀝北加油站擅自設置的，并沒有領取消防許可證，另外四個儲油罐經原南海市公安消防防火隊批準設置，但并沒有連接加油機，一直處于棄置狀態。2001年4月11日，雙方再簽訂《關于南海市瀝北加油站經營權轉讓的補充合同》，約定：何流波保證在中油公司支付第三筆轉讓款即1440000元前為瀝北加油站補辦《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建設工程規劃許可證》。中油公司于2001年4月13 日、4月29日分別支付了960000元、2400000元給何流波。2002年4月18日，南海市規劃建設局出具證明證實瀝北加油站選址符合規劃要求，何流波已于2002年8月14日將該證明交付予中油公司。同年7月24日，雙方正式辦理了有關證照的移交手續。2002年12月，原南海市大瀝區辦事處安全生產委員會向瀝北加油站發出《整改意見書》，稱發現加油站旁高壓電纜溝內有油污，要求該站從同年12月3日起暫停經營活動，15日內將北面3個油罐搬走。原南海市公安局防火科亦向瀝北加油站發出《責令限期改正通知書》，指出其擅自設置3個儲油罐，責令改正。瀝北加油站自2002年12月3日停業至今。 2002年12月13日，何流波以中油公司未支付余下的轉讓款為由向原審法院起訴，請求判令中油公司支付轉讓款1440000元及從2002年7月31日起至付清款日止以每日4000元計付的違約金并承擔案件的訴訟費用。其后，中油公司以何流波未能辦理《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建設工程規劃許可證》及加油站存在嚴重安全違章問題使中油公司無法實現合同目的為由，向原審法院提起反訴，請求判令解除雙方簽訂的《瀝北加油站經營權轉讓合同》和《關于南海市瀝北加油站的經營權轉讓的補充合同》，何流波向中油公司返還轉讓款2230156元及利息20萬元由何流波承擔案件的訴訟費用。之后，原審法院將上述兩訴合并審理并作出（2002）南民二初字第3040-1號民事判決，中油公司不服該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03年12月4日作出（2003）佛中法民二終字第532號民事裁定，以判決認定事實不清為由撤銷該判決并發回原審法院重審。

　　根據工商登記材料反映，瀝北加油站為佛山市南海區大瀝街道辦事處瀝北經濟聯合社開辦的集體企業。佛山市南海區大瀝街道辦事處瀝北經濟聯合社出具證明證實瀝北加油站實質為何流波出資成立的，瀝北加油站的資產屬于何流波所有。何流波經工商部門核準于2002年7月5日將瀝北加油站變更名稱為廣東中油油品銷售有限公司南海瀝北加油站。

　　案經原審法院審理認為：在何流波、中油公司雙方簽訂合同及交接后的時期內，加油站均能正常經營。對于加油站除交接時使用的3個儲油罐外尚有4個合法設置的儲油罐，該4個儲油罐只是暫時沒有與加油機連接使用的情況中油公司是知道的。雖正常使用的3個儲油罐屬違法設置不能繼續使用，但加油站經過一定的管線改造應該可以繼續經營，對此，何流波應按轉讓合同的約定，對3個違法設置的儲油罐的瑕疵承擔相應的責任（即整改拆除及管線改造責任）。但以上事實并不造成加油站不能使用，雙方合同目的在一定條件下仍然可以實現，故中油公司沒有可以解除合同的事實和法律依據；而本案亦不存在何流波在訂約、履約過程中欺詐的行為，《瀝北加油站經營權轉讓合同》、《關于南海市瀝北加油站經營權轉讓的補充合同》不屬于可撤銷合同。中油公司欠何流波轉讓款1440000元，應給付予何流波，何流波要求按合同約定計算的違約金沒有超出法律規定的范圍，可予支持，但計算違約金的起算日期應為2002年8月15日而非其要求的2002年7月 31日。至于中油公司要求解除合同及由何流波返還轉讓款，因原南海市公安局防火科及大瀝區安全委員會只是要求加油站暫停營業和進行整改，拆除搬走違法設置的儲油罐，并沒有說不準繼續經營，因此中油公司在沒有知會何流波的情況下自行決定停止經營，且在何流波去函表示愿意先行為另外的四個儲油罐接上管線，進行整改，以便中油公司繼續經營時，中油公司不予理會，致使損失擴大，其反訴請求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不予支持。另外，因中油公司反訴并沒有請求何流波承擔整改拆除及管線改造責任，故不予處理。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四條第二款、第九十四條第一款第（四）項、第一百零七條、第一百零九條的規定，判決：一、中油公司應于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支付轉讓款1440000元及從2002年8月15日起至本判決確定之付款日止按每日4000元計算的逾期付款違約金予何流波。二、駁回何流波的其他訴訟請求。三、駁回中油公司的反訴請求。案件受理費17820元，由何流波承擔100元，中油公司承擔 17720元，反訴案件受理費22161元，由中油公司承擔。

　　上訴人中油公司不服原審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稱：一、原審判決認定事實錯誤。1、原審判決認定雙方在簽訂合同及交接后的時期內，加油站均能正常經營錯誤。實際上，中油公司一直在使用三個違法設置的儲油罐。何流波非法設置該三個儲油罐，又故意隱瞞真實情況，致使加油站一直處在非法狀態。造成這一事實的責任，完全在于何流波。2、原審判決認定加油站經過管線改造可以繼續經營沒有事實依據。事實上，4個儲油罐一直以來處于廢置狀態，中油公司簽訂合同的目的是利用另外3個儲油罐的使用價值，該4個儲油罐根本不能使用。退一步說，中油公司即使接收了7個儲油罐，正在使用的3個儲油罐因非法設置已不允許使用，那必定會影響中油公司的正常經營，不符合中油公司預期的合同目的，也會對合同所涉的價款產生影響。更何況4個儲油罐到底能否使用，如何讓它使用，費用如何支出，均未能確定。第二，原審判決不理會目前加油站由于何流波的過錯導致無法經營，仍然要求中油公司付清144萬元的轉讓款，明顯違反合同法第六十七條的規定。在本案中，何流波應先向中油公司交付一個合法且可正常使用的加油站，但何流波未履行該義務。在這情況下，中油公司作為后履行義務的一方，完全可以依法行使先履行抗辯權，在何流波未履行先行義務的情況下，可以依法拒絕其相應的履行要求。因此，請求二審法院撤銷原審判決第一、三項，駁回何流波的訴訟請求，支持中油公司的訴訟請求，由何流波承擔訴訟費用。

　　上訴人中油公司對其陳述在二審期間未提供新的證據。

　　被上訴人何流波答辯稱：一、何流波作為原審原告提起訴訟主體適格，原南海市大瀝區瀝北經濟聯合社出具的證明表明，加油站是由何流波掛靠開辦的，加油站的資產屬于何流波所有。何流波對自己的財產進行處分，與中油公司簽訂轉讓合同合法有效。二、加油站另外四個儲油罐，經相關主管部門批準設置。南海瑞通水電設備安裝公司制作的《瀝北加油站管道、設備平面圖》，證實加油站確實有4個儲油罐，且經過有資質的部門設計、安裝、施工，并由原南海市公安消防大隊批準同意。這足以證實，4個儲油罐是合法設置的，且一直使用至今，并在中油公司接管加油站時將之移交其使用。三、雙方所簽訂的轉讓合同完全可以繼續履行。1、不存在何流波在簽約時有欺詐中油公司的行為。中油公司一直以何流波所交付的三個儲油罐屬非法設置為由，主張何流波存在欺詐行，這一說法不能成立。事實上，在簽訂轉讓合同之前，中油公司曾多次到加油站考察，何流波已經將加油站的經營狀況如實向中油公司反映，中油公司在清楚知道加油站情況下簽訂轉讓合同；在簽訂轉讓合同時，雙方也沒有具體約定所移交儲油罐的數量，雙方是現場清點并移交財產的；中油公司在接管加油站后，也是按照現狀經營、使用加油站的財產，對此并無提出任何異議。以上事實表明何流波在簽訂合同時并不存在欺詐行為，雙方的意思表示均真實合法。2、雖然，現與加油機連接的三個儲油罐沒有經批準設置，但只要將連接這三個儲油罐的管線拆除，與合法設置的四個儲油罐重新連接，加油機就可以繼續運轉、使用，中油公司可以繼續使用加油站。也就是說，中油公司簽訂轉讓合同的目的完全可以實現。3、相關部門僅要求中油公司對加油站暫停營業和整改，而中油公司卻擅自停業至今，由此造成的損失應由其自行承擔。中油公司提供的原南海市大瀝區辦事處安全生產委員會及南海市公安局消防科發出的整改意見書，均證實上述單位僅要求中油公司對加油站暫停營業和整改，拆除搬走違法設置的儲油罐，并沒有要求中油公司停業。然而，中油公司在接此通知書后，在未告知何流波的情況下擅自決定停業，雖然何流波在訴訟期間得知這一情況后，于2003年 2月18日去函，要求重新連接4個儲油罐并交予中油公司繼續經營，然而中油公司置之不理，直至現時仍不予理睬，導致損失的進一步擴大。根據法律規定，中油公司應自行承擔這一法律后果。綜上所述，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以維持。

　　本院認為：瀝北加油站雖然登記為佛山市南海區大瀝街道辦事處瀝北經濟聯合社開辦的集體企業，但佛山市南海區大瀝街道辦事處瀝北經濟聯合社出具證明證實瀝北加油站的資產屬于何流波，故何流波有權處分瀝北加油站的財產，何流波作為本案當事人主體適格。

　　雙方所簽訂的《瀝北加油站經營權轉讓合同》約定何流波將瀝北加油站七年零兩個月的使用權、經營權交給中油公司。雖然，合同約定為經營權的轉讓，但該轉讓約定了期限，期限屆滿，中油公司應將瀝北加油站交還給何流波，由此可見，雙方真實的意思是何流波在不轉移瀝北加油站所有權的情況下，在約定的期間內將瀝北加油站交付給中油公司租賃經營，故本案應定性為租賃經營合同糾紛。

　　雙方所簽訂的《瀝北加油站經營權轉讓合同》、《關于南海市瀝北加油站經營權轉讓的補充合同》合法有效，應受法律保護，雙方當事人均應按合同的約定履行各自的義務。何流波的義務是向中油公司交付一個符合使用收益目的的加油站。何流波雖然已將瀝北加油站及相關的證照移交給中油公司，中油公司亦已實際經營了一段時間，但何流波所交付的加油站中正在使用的三個儲油罐為何流波擅自設置的，并沒有領取消防許可證，中油公司在使用該三個違法設置的儲油罐中已被原南海市公安局防火科限期改正。另外，亦正是因為中油公司使用該三個儲油罐進行經營中，發生漏油的現象，被原南海市大瀝區辦事處安全生產委員會責令整改，故瀝北加油站在何流波交付時已存在安全隱患，并非中油公司在經營過程中不適當使用設備造成的。由于何流波所交付經營的瀝北加油站存在嚴重瑕疵，致使中油公司不能進行正常的經營活動，中油公司簽訂上述兩份租賃經營合同的目的已不能實現，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的規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當事人可以解除合同：（四）當事人一方遲延履行債務或者有其他違約行為致使不能實現合同目的”，中油公司請求解除雙方簽訂的《瀝北加油站經營權轉讓合同》、《關于南海市瀝北加油站經營權轉讓的補充合同》符合法律規定，本院予以支持，何流波應向中油公司返還已經支付的轉讓款3360000元。由于中油公司在簽訂合同即 2001年3月26日至停業整改即2002年12月3日期間實際經營瀝北加油站，故應由中油公司支付該期間的租金。合同約定總轉讓款為4800000元，租賃期限為七年零兩個月，按每月30天計算，租賃期限為2580天，即每天租金為1860元，中油公司實際從2001年3月26日經營至2002年12月 3日，經營期限為607天，故中油公司應向何流波支付租金1129020元，該款項應在何流波返還的轉讓款中扣除。何流波實際應向中油公司返還轉讓款 2230980元及利息，利息應按中國人民銀行規定的同期貸款利率從停業整改之日起即2002年12月3日計至判決確定的還款日止。鑒于中油公司只請求何流波返還轉讓款2230156元，是其在法律范圍內對民事權利的處分，本院予以支持。由于何流波所提供的租賃物存在瑕疵導致加油站被停業整改，故停業整改期間的損失應由違約方即何流波自行承擔。綜上所述，原審判決認定事實不清，適用法律不當，本院依法予以改判。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三）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人民法院（2004）南民重字第6號民事判決。

　　二、解除被上訴人何流波與上訴人廣東中油油品銷售有限公司簽訂的《瀝北加油站經營權轉讓合同》、《關于南海市瀝北加油站經營權轉讓的補充合同》。

　　三、被上訴人何流波應在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向上訴人廣東中油油品銷售有限公司返還轉讓款2230156元及利息（按中國人民銀行規定的同期貸款利率從2002年12月3日計至本判決確定的付款日止）。

　　四、駁回被上訴人何流波的訴訟請求。

　　一審本訴案件受理費17820元，反訴案件受理費22161元，二審案件受理費39981元，合計79962元，由被上訴人何流波承擔（由于一審反訴案件受理費22161元及二審案件受理費39981元已由廣東中油油品銷售有限公司預交，何流波應在履行本判決確定的債務時一并將應承擔的訴訟費用62142 元逕付給廣東中油油品銷售有限公司，本院及原審法院不再作收退）。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溫 萬 民

　　審 判 員　張 秀 麗

　　代理審判員　歐陽建輝

　　二○○五年一月二十四日

　　書 記 員　歐陽潔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