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惠州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1）惠中法經終字第219號

　　上訴人（一審原告、反訴被告）：惠陽市沙石土工程總公司，住所地：惠陽市淡水鎮永興路僑裕樓。

　　法定代表人：朱紀清，經理。

　　訴訟代理人：江小芳，廣東鑄銘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一審被告，反訴原告）香港森泰家私裝飾有限公司。

　　法定代表人：高希杰。

　　被上訴方（一審被告、反訴原告）：高希杰，香港居民。

　　上述二被上訴人的訴訟代理人：曾石文、梁更新，均系廣東商盾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惠陽市沙石土工程總公司因企業承包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惠陽市人民法院（2001）惠陽法淡經初字第1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01年11月28日受理后，于2001年12月28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惠陽市沙石土工程總公司法定代表人朱紀清、訴訟代理人江小芳，香港森泰家私裝飾有限公司及高希杰的訴訟代理人曾石文、梁更新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本院查明：上訴人惠陽市沙石土工程總公司（以下簡稱沙石土工程總公司）、被上訴人香港森泰家私裝飾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森泰家私裝飾公司）于1985年7月26日成立合作經營企業惠陽市（縣）惠港裝飾工程有限公司。1990年6月17日雙方簽訂《補充合同》，約定：沙石土工程總公司同意惠陽市惠港裝飾工程有限公司由森泰家私裝飾公司承包經營、獨立核算、自負盈虧；在森泰家私裝飾公司獨立經營期間，沙石土工程總公司派出四人參加管理工作，每月工資捌佰元港幣，亦可發給與市面相似值的人民幣，由沙石土工程總公司統一領取；承包經營期限從1989年8月18日起計到十周年止，經營期間向沙石土工程總公司每月交清承包款1500元人民幣。該合同簽訂后，森泰家私裝飾公司獨立經營惠陽縣惠港裝飾工程有限公司至合同期屆滿。森泰家私裝飾公司繳交承包費和管理人員工資情況如下：1989年6000元；1990年 18000元；1991年、1992年均為36000元；1993年40000元；1994年、1995年、1996年均為59000元；1997年 35000元，合計348000元。沙石土工程總公司派出的四個管理人員中，張麗本人證實系1992年3月由上訴人派到被上訴人承包的惠陽市惠港裝飾工程有限公司上班，黃振興本人證實系1992年9月由上訴人派到被上訴人承包的公司上班；張運球、鄧貴騰分別于1995年5月，1998年7月調離被上訴人承包的公司，張麗，黃振興工作至合同期滿。四個管理人員的工資系由上訴人直接支付。1999年12月30日，上訴人與被上訴人法定代表人在原簽訂《補充合同》左下方簽字注明“原簽訂的合同仍在高希杰先生（處）保管，因合同期滿終止，本合同已作廢，不能再發生營業作用。”1999年11月24日被上訴人法定代表人高希杰與上訴人派出人員黃振興、張麗在《科目匯總表》上注明“以上結算款項確認由經辦人負責收取作為惠港公司支付沙石公司之管理費用”，確認黃振興、張麗欠高希杰款84814.87元折抵惠港裝飾工程有限公司欠沙石土工程總公司的管理費。上訴人認為此行為是黃振興、張麗個人行為，不能代表公司，對此不予認可。

　　一審法院根據原審原告的申請，依法查封原審被告高希杰位于惠陽市淡水鎮富華樓東區底層商場106號房產（粵房地證字第041 9077號）。

　　案經原審法院審理認為，本案爭議的焦點是被告應否支付原告派出的四個管理人員的工資給原告及四個管理人員每人每月工資按何種標準計算。原、被告于 1990年6月17日簽訂的《補充合同》是雙方真實意思表示，《補充合同》約定由原告派出四人參加管理工作。被告支付工資，并不違反法律規定。原告系四個管理人員的派出單位，四個管理人員的工資是由原告直接發放，現原告要求被告按約定給付四個管理人員的工資理由充分，應予支持，且《補充合同》約定“由甲方（原告）統一領取‘，合同履行期間并不是被告直接發工資給四個管理人員，為此，被告應支付原告派出的四個管理人員的工資給原告。因合同履行期，原告派出的四個管理人有調整變動（合同履行前期未派人，后期抽調人員未再派）被告按管理人員實際在其承包公司服務時間計付工資給原告，原告派出的四個管理人員實際在被告承包公司服務時間：張麗1992年3月至1999年8月18日共90個月；黃振興1992年9月至1999年8月18日共84個月，張運球從1991 年1月至1995年5月共52個月；鄧貴騰從1991年1月至1998年7月共90個月。原、被告爭議《補充合同》第4條”在乙方（被告）獨立經營期間，甲方（原告）派出四人參加管理工作。每月工資捌佰元港幣，亦可發給與市面相似值的人民幣，由雙方協商解決，由甲方統一領取。“該條款的約定是四人每月工資捌佰元港幣，還是每人每月工資捌佰元港幣，雙方有爭議。該條款屬約定不明。應按惠陽市統計局提供1991年至1999年惠陽市職工年人均工資的標準，取平均值，即每人每月工資按474．7元計算。被告在合同期間應支付給原告工資款為47.7 X（90+84＋52＋90）=150005.2元（人民幣），承包款為雙方認可的180000元（人民幣）。而被告在合同履行期間已付給原告 348000元，為此原告應退回多收的承包款及工資款348000－330005．2=17994.8元給被告香港森泰家私裝飾工程有限公司。為此，原告要求被告支付拖欠承包款19000元，工資（港幣） 115200元及要求被告支付1989年8月 27日至1993年12月底的欠款108400元，理由不充分，本院不予支持；被告要求原告退回168000元，數額偏高，應退17994．8元。被告香港森泰家私裝飾工程有限公司稱其公司已注銷，未提供證據，本院不予采納。本案糾紛由于《補充合同》約定不明，雙方均有過錯。綜上所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八十四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八條的規定，判決如下：一、原告惠陽市沙石土工程總公司應于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3日內退回多收的承包款及工資 17994．8元（人民幣）給被告香港森泰家私裝飾工程有限公司。二、駁回原告要求被告支付拖欠承包款人民幣19000元，工資港幣115200元及要求被告支付從1989年8月27日至 1993年12月底的欠款10840O元的訴訟請求。本案訴訟費7978元，財產保全費500元由原告惠陽市沙石土工程總公司負擔，反訴費4700元由香港森泰家私裝飾工程有限公司負擔4000元，惠陽市沙石土工程總公司負擔700元。

　　上訴人惠陽市沙石土工程總公司不服原審判決，向本院上訴稱：一、關于四名管理人員是“每人每月800元工資”還是四人“每月工資共800元”的問題。上訴人認為，依照已經履約的事實和依據足可認定是每人每月 800元，由上訴人派出的四人工資總共應為每月3200元，而非被上訴人辯稱的四人每月工資共800元。原審法院以雙方對合同條款約定不明、雙方均有過錯為由推翻雙方已按合同條款履行的共識，參照惠陽市統計局的職工人均收入來計算工資的判決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二、關于四個管理人員在被上訴方處服務時間問題。一審判決不顧事實真相，用主觀武斷的推斷手法，改變上訴方派往被上訴方四個管理人員的服務時間，是毫無事實依據的。三、關于本案的法律適用問題。本案的案由是企業承包經營合同糾紛。而該承包經營的公司是一間中外合作企業。因此，在審理本案時，還應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外合作經營企業法》及其相關規定。中外合作企業根據法律的規定，通過合作方的協商一致，就各自的投入、分配、收益，風險的承擔、經營方式等涉及企業的各方面均可自由地以合約的形式書面化，當然包含合作企業成立后，由一方進行承包經營，另一方可以直接收取按雙方約定的各項收益的約定。本案中，上訴人收取被上訴人每月1500元的承包金外，還可從合作企業中享有按四人每人每月800元即每月3200元工資作為收益標準的另一項收益。原審法院從字面上簡單的理解成工資失之偏頗。上訴人認為，無論委派幾個人、委派誰、什么時候委派始終不會影響上訴人有權按時按數（3200元）地從被上訴人所承包經營的合作企業中收益。關于這一點，原審法院并沒有充分注意到該法的規定在本案中的靈活運用。原審法院將張麗、黃振興、張運球和鄧貴騰等的工作時間羅列出來是沒有必要的。綜上所述，上訴人在原審中的請求是合理的，應予肯定。依照合同的約定，上訴人可得收益是現金180000元、工資收益384000元，兩項合計564000元，扣除被上訴人已繳交的 348000元后，被上訴人仍欠216000元。被上訴人的反訴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應予以駁回，并承擔一、二審全部訴訟費。

　　上訴人惠陽市沙石土工程總公司對其陳述事實在二審提供的證據有：1993年至1999年其單位職工領取工資的工資表，證明其派往被上訴人處的四名工作人員工資在其處統一領取且每月領取的工資額遠遠高于200元。被上訴人對上訴人的上述證據有異議，認為工資表中沒有反映鄧貴騰在1991年至1992年的工資情況。

　　被上訴人香港森泰家私裝飾有限公司、高希杰答辯稱：一、上訴人派出的四名工作人員并未與被上訴人形成勞動關系，因此該四人的工資不應由被上訴人負擔。 1、被上訴人與上訴人雖于1990年6月17日簽訂一份關于承包經營的《補充合同》，合同中約定“甲方派出四人參加管理工作，每月工資捌佰元港幣。”但是被上訴人與上訴人的四位工作人員并未形成勞動關系。第一、上訴人的四位工作人員均為一般勞動者，無任何特長，被上訴人未安排其負責任何工作。第二、上訴人四名工作人員的工資幾年來全部是由上訴人支付的，因此該四人與上訴人之間存在勞動用工關系，其所派人員僅是雙方合作的一種表現。第三、上訴人承認其所派出的管理工作的四位管理人員所領取的工資是作為公司的集體收益。而被上訴人每月均要按承包合同約定支付承包款，此外，上訴人又以支付工人為名向被上訴人索取其他利益，顯然是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的。2、退一萬步來講，即使上訴人所派出的四名工作人員與被上訴人之間建立了勞動用工關系，被上訴人沒有支付工資，也應由該四名人員提出勞動爭議仲裁，對仲裁不服再在法定期間內提出訴訟，顯然此種權利是不應由上訴人出面行使的。二、被上訴人多支付給上訴人的款項系不當得利，上訴人理應予以退還。上訴人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請求二審法院駁回其上訴。

　　被上訴人香港森泰家私裝飾有限公司、高希杰對其辯解在二審未提供新的證據。

　　根據上述當事人確認的證據、事實以及對當事人爭議的證據的認證，本院因此確認了本院以上查明的事實。

　　本院認為：本案雙方當事人在二審爭議的主要焦點是上訴人派往被上訴人處的四名工作人員的工資按何種標準計算。關于上訴人派往被上訴人處的四名工作人員的工資標準，雙方當事人在《補充合同》中約定“甲方派出四人參加管理工作。每月工資捌佰元港幣，亦……”。對此約定，上訴人認為是每人每月工資800元，而被上訴人認為是四人每月工資合計800元。本院認為，第一、按正常習慣理解，“每月工資”一般是指每人每月工資，而且按合同履行期間當地合資企業管理人員工資也超過每月200元，從四名工作人員在原單位領取的工資額看，每人每月工資也遠遠超過200元；第二、從1991年起至1997年，被上訴人每年交納的管理費和管理人員工資都超過按每人每月工資200元的標準，其中有三年是按每人每月800元足額繳交的，可見被上訴人是按每人每月工資800元標準繳交的；第三、1999年11月24日被上訴人法定代表人高希杰與上訴人派出人員黃振興、張麗在《科目匯總表》上的結算，雖然因黃振興、張麗未經授權而不能認定此結算有效，但從中可以證明至結算日止被上訴人仍承認欠上訴人的管理費用。根據上述三點理由，應認定簽訂合同時雙方的真實意思表示是四名管理人員工資每人每月800元。被上訴人辯稱四名管理人員每月工資合計800元，理由不充分，不予采納；一審法院以雙方當事人約定不明確而根據當地職工平均工資計算四名管理人員的工資不當，應予以糾正。

　　雙方爭議的另一焦點是四名管理人員服務的時間。因合同約定被上訴人應支付四名管理人員的工資，既然是“工資”，就應付出勞動。雖然合同約定承包期間自1989年8月18日起計算，但簽訂合同時已是1990年6月7日。一審法院根據管理人員的證言等證據確定四名管理人員的服務時間，并以服務時間為標準支付工資，符合權利義務對等原則，故應予以維持。

　　綜上所述，被上訴人承包惠陽市（縣）惠港裝飾工程有限公司十年，每月承包費1500元，十年共計承包費18萬元；四名管理人員每月每人工資800元，共服務316個月，合計252800元。二項合計 432800元。扣除被上訴人已支付的348000元，被上訴人仍應支付84800元給上訴人。因雙方當事人對承包費的約定是人民幣或市面等值的港幣，而雙方對以人民幣結算一直沒有異議，故被上訴人所欠工資及管理費用應以人民幣結算。因被上訴人香港森泰家私裝飾有限公司在一審庭審前稱其公司已被注銷，但未提供證據證明，故其應承擔直接支付拖欠的管理費用及工資的責任。被上訴人高希杰雖未提供香港森泰家私裝飾有限公司是其私人企業的證據，但其在與上訴人派出人員黃振興、張麗在《科目匯總表》上個人名義對公司債務予以確認，并以個人名義對本案本訴提出反訴，故應視其對香港森泰家私裝飾有限公司的債務承認承擔責任。因此，高希杰應對香港森泰家私裝飾有限公司欠上訴人的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一審判決認定事實部分錯誤，導致實體處理部分不當，應予以糾正；上訴人上訴部分有理，有理部分應予以支持；被上訴人反訴無理，應予以駁回。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三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2001）惠陽法淡經初字第11號民事判決。

　　二、被上訴人香港森泰家私裝飾有限公司應在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支付人民幣84800元給上訴人惠陽市沙石土工程總公司。

　　三、被上訴人高希杰對香港森泰家私裝飾有限公司上述欠惠陽市沙石土工程總公司的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本案一審訴訟費、保全費13178元、二審訴訟費12678元合計25856元，由上訴人負擔5856元，被上訴人香港森泰家私裝飾有限公司、被上訴人高希杰共同負擔20000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何　學

　　審　判　員　萬　翔

　　代理審判員　周偉東

　　二00二年一月二十五日

　　書　記　員　吳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