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市高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6）渝高法民終字第145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浦東新區聯明路696號2號樓。
??? 法定代表人：莊戴維，該公司董事長。
??? 委托代理人：尹智育，上海市白玉蘭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重慶新華書店集團公司，住所地重慶市渝中區民權路10號。
法定代表人：任永發，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張維黎，男，漢族，1953年l0月23日出生，該公司工作人員，住重慶市長壽區鳳城鎮望江支路28號2棟2-1。
委托代理人：李啟明，男，漢族，1975年3月1日出生，該公司工作人員，住重慶市長壽區鳳城鎮向陽街67號4幢4-2。
上訴人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與被上訴人重慶新華書店集團公司商標侵權糾紛一案，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于 2006年8月2日作出（2006）渝一中民初字第365號民事判決書，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對該判決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于 2006年10月11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的委托代理人尹智育、重慶新華書店集團公司的委托代理人張維黎、李啟明到庭參加了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一審法院經審理查明：（英國）派克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派克筆公司）是“派克”、“PARKER”和圖形商標的商標注冊權利人，并取得了我國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局的注冊證明，核定使用的商品為16類，包括文具（辦公用品）等，有效期分別為1997年11月 7日至2007年11月6日、1999年5月21日至2009年5月20日以及2000年12月21日至2010年12月20日。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上海派克筆公司）是“派克”、“PARKER”和圖形商標的合法使用權人，并在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局備案，許可期限從2000年1月1日起分別至2007年11月6日、2009年5月20日、2010年12月21日止。2005年6月30日，派克筆公司出具特別授權書，授權上海派克筆公司向涉嫌參與侵犯派克筆公司商標權的任何個人或企業提起刑事、民事和行政訴訟，并全權委托上海派克筆公司以上海派克筆公司的名義鑒別產品的真偽，授權書的有效期截止2006年7月17日止。該特別授權書于2006年初得到了派克筆公司董事會書面決議的認可。
2006年3月30日，重慶市公證處出具了（2006）渝證字第8867號公證書，證明公證人員與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的委托代理人員于2006年1月23日在重慶市長壽區風城鎮向陽路7號渝東大廈二樓重慶被告重慶新華書店集團公司（以下簡稱新華書店集團公司）長壽新華書店處購買了派克筆兩支，并取得蓋有新華書店集團公司長壽新華書店印章的重慶市商業統一發票一張，發票上標注的貨物名稱為“派克威雅烏沙白夾寶珠筆”和“派克威雅鋼桿白夾鋼筆”各一支，金額分別為65元和68元。該公證書還證明2006年3月23日，原告工作人員在公證處為公證封存的派克筆出具了《鑒定證明》，內容是“經檢驗證實，新華書店集團公司長壽新華書店于2006年1月23日銷售的帶有PARKER商標的筆2支，并非派克筆公司或派克筆公司授權的任何一家公司生產的產品，系假冒派克筆公司注冊商標的產品”。后原告的委托代理人于3月29日對所購派克筆進行了拍照，公證處人員現場制作了 DVD光盤l張。在被告下屬長壽新華書店銷售的派克筆及其包裝盒上使用了“PARKER”字母商標和圖形商標，在說明書上使用了“派克”、 “PARKER”和圖形商標。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認為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的行為侵犯了其權利，遂于2006年6月7日向一審法院提起訴訟，其間為制止本案侵權行為支付了律師費、公證費、檔案查詢費以及購買侵權產品等費用。
另查明，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是一家國有獨資的有限責任公司，注冊資本99435900元。2005年至 2006年間，被告下屬長壽新華書店多次從重慶市凱嘉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凱嘉公司)購買了各類派克鋼筆、寶珠筆，在凱嘉公司蓋章出具的發貨清單上，標注有重慶多麗文商貿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多麗文公司）的名稱。根據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在庭審中的陳述，多麗文公司是原告在重慶的經銷商，而多麗文公司的一名股東也是凱嘉公司的股東。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提供的照片也證實多麗文公司是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在重慶地區的指定授權經銷商。
一審法院認為，未經商標注冊人的許可，在同一種商品上使用與注冊商標相同的商標是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的假冒注冊商標行為，而銷售假冒注冊商標商品也屬于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的行為。本案中，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是“派克”文字商標、“PARKER”字母商標和圖形商標的使用權人，并經過注冊商標權利人派克筆公司的特別授權，有權向涉嫌侵犯派克筆公司商標權的任何個人或企業提起民事訴訟，且權利處于有效期內。根據重慶市公證處出具的（2006）渝證字第8867號公證書證明，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下屬長壽新華書店以65元和68元的價格銷售了標有“PARKER”字母商標和圖形商標的鋼筆與寶珠筆各一支。被告下屬長壽新華書店銷售的商品與派克筆公司享有注冊商標專用權的商品是同一種商品，屬于派克筆公司持有商標注冊證明上核定使用商品的第16類。由于在被告下屬長壽新華書店銷售的商品及包裝盒上使用了“PARKER”字母商標和圖形商標，在商品說明書上使用了“派克”、“PARKER”和圖形商標，因此被告下屬長壽新華書店銷售的商品是與注冊商標相同的同種商品。由于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辮稱其銷售行為不構成侵權且沒有過錯，因而本案的爭議焦點在于，被告下屬長壽新華書店銷售的商品是否是派克筆公司實際生產或授權生產的商品以及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是否承擔賠償責任。
本案中，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在訴前已經委派其工作人員對公證購買的被告下屬長壽新華書店銷售的商品進行了甄別，出具《鑒定證明》認為被告下屬長壽新華書店銷售的商品不是派克筆公司或派克筆公司授權的任何一家公司生產的產品。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認為其下屬長壽新華書店銷售商品的行為不侵犯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的權利，應當就其銷售的商品是派克筆公司生產或派克筆公司授權他人生產承擔舉證責任。由于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沒有提供充分證據，且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予以了否認，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提出的不侵權的抗辯主張因為沒有證據支持而不能成立。被告下屬長壽新華書店的銷售行為屬于銷售假冒注冊商標商品的行為，侵犯了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的權利。

對于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對其下屬長壽新華書店的銷售行為是否承擔賠償責任的問題。在不知道是假冒注冊商標商品，且能證明該商品是自己合法取得并說明提供者的情況下，銷售假冒注冊商標商品的行為人不承擔賠償責任。本案中，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提供了發貨清單和增值稅發票證明其下屬長壽新華書店銷售的派克鋼筆、寶珠筆是從凱嘉公司購買取得，而凱嘉公司的發貨清單上又有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在重慶地區指定經銷商多麗文公司的名稱，且凱嘉公司與多麗文公司是股東混同的關聯公司，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下屬長壽新華書店以合理價格從凱嘉公司購買派克筆產品沒有過錯。由于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下屬長壽新華書店不知道所銷售的派克筆是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且已經證明了該商品是從凱嘉公司合法取得并說明了凱嘉公司是提供者，所以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不應承擔賠償責任。但因為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下屬長壽新華書店銷售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侵犯了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的合法權益，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應當承擔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為制止侵權行為支付的合理費用，合理費用的金額酌情認定為5000元。
綜上所述，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下屬長壽新華書店銷售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侵犯了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的合法權利，應當由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承擔停止侵權的法律責任。由于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沒有提供充分證據證明被告的侵權行為對原告的商譽造成了實際損害，對于原告上海派克筆公司要求被告新華書店集團公司刊登道歉聲明的主張，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第五十二條第一款（一）、（二）項、第五十六條第三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第一款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八條之規定，判決：一、被告重慶新華書店集團公司立即停止銷售標有“派克”文字商標、“PARKER”字母商標或圖形商標的侵權商品；二、被告重慶新華書店集團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向原告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支付為制止侵權行為所產生的合理費用共5000元；三、駁回原告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本案受理費 5325元，其他訴訟費預收1597元，實收l597元，合計6922元，由原告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承擔2769元，被告重慶新華書店集團公司承擔 4153元。
上海派克筆公司不服一審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稱：1、被上訴人事前完全有能力也有可能發現凱嘉公司并非派克筆的授權經銷商，但因疏忽大意而沒有發現，存在重大過失。被上訴人明知從不是授權經銷商的凱嘉公司購進的很可能是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而仍然從凱嘉公司進貨，不屬于“不知道所銷售的是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不應當適用法定免賠條款，而應當承擔賠償責任。2、上訴人為制止被上訴人的侵權行為，先后支出購筆費 133元、公證費500元、工商查詢費100元、律師費32000元，合計32733元。但是一審法院只“酌情”認定為5000元。上訴人上述費用早已實際支出，并有相關發票證明，一審法院不予全部支持，并且未說明理由，讓人難以理解。3、被上訴人應當向上訴人登報道歉，消除影響。被上訴人是重慶地區大型的商業企業，在重慶地區有很好的信譽，消費者是不會相信被上訴人賣假貨的。所以當消費者從被上訴人處購買了假冒商品，只能是很自然的對上訴人的品牌和產品質量產生懷疑，而不會懷疑被上訴人。如此心態必然對上訴人的商譽產生惡劣影響。這些根本無須舉證即可推定出的事實，一審法院卻認為上訴人沒有提供充分證據來證明，這違反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九條關于無須舉證證明的規定。故請求：l、依法撤銷一審判決。2、判令被上訴人向上訴人支付因侵犯“派克”、“PARKER”和圖形商標專用權造成的經濟損失15萬元，支付上訴人為制止侵權行為而合理支出的費用32733元，在《重慶商報》除中縫以外的版面上刊登道歉聲明（尺寸：9CMx11CM）。3、判令被上訴人承擔本案全部訴訟費用。
被上訴人新華書店集團公司未進行書面答辯，在庭審中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其主要理由是：1、被上訴人已經盡到了合理的注意義務，不應承擔賠償責任。2、合理開支的確定是適當的。3、沒有損害上訴人的商譽，不應承擔登報道歉的責任。
上訴人當庭提交了多麗文公司出具的證明，欲證實其與凱嘉公司完全獨立辦公，除有一名共同股東外，無任何關系。也從未授權凱嘉公司使用其名稱，事前也不知道凱嘉公司在其發貨清單上使用我公司的名稱，自知道后要求停止使用其公司名稱。
被上訴人認為，該證據不能證明多麗文公司與凱嘉公司不存在關系。
被上訴人當庭提交了派克筆價格表、多麗文公司派克筆報價表、多麗文公司進口貨物報關單以及凱嘉公司裝修后的照片，欲證實對凱嘉公司盡到了注意義務。
上訴人認為，價格表和報價表看不出由哪個公司提供，報關單上蓋的是多麗文公司的章，不能證明是由凱嘉公司進的貨，且是復印件，照片未反映凱嘉公司是多麗文公司授權的經銷商。
本院二審查明的事實與一審查明的事實相同。
本院經審理認為：
一、關于對證據的認定問題。1、對上訴人提交的證據的認定。由于已查明多麗文公司是上海派克筆公司在重慶的授權經銷商，多麗文公司的一名股東是凱嘉公司的股東，凱嘉公司在其發貨清單上使用了多麗文公司的名稱等事實，對多麗文公司的證明所證實的上述事實應予以確認，對于該證明欲證實的其他事實，由于無法核實這些內容的真實性，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五條第二款的規定，對其他事實不予確認。2、對被上訴人提交的證據的認定。價格表由于沒有單位名稱和公章，無法確定其真實性，對該證據不予采納；報價單上沒有多麗文公司的公章，無法確定其真實性，而且報價單也不能證明多麗文公司與凱嘉公司的關系，對該證據不予采納；進口貨物報關單沒有原件，無法核實其真實性，而且也不能證明多麗文公司與凱嘉公司的關系，對該證據不予采納；由于多麗文公司是上海派克筆公司在重慶的授權經銷商，多麗文公司的一名股東是凱嘉公司的股東的事實已經被查明，從照片反映的內容來看，也只能證明上述事實，而無法證明多麗文公司與凱嘉公司之間還存在其他關系，因此對被上訴人通過照片來證實多麗文公司與凱嘉公司有其他關系的事實不予確認。
二、關于被上訴人是否承擔賠償經濟損失的責任問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第五十六條第三款的規定，銷售不知道是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的商品，能證明該商品是自己合法取得的并說明提供者的，不承擔賠償責任。按照該規定，如果要免除被上訴人賠償經濟損失的責任，就必須證明被上訴人對銷售行為的合法性進行了審查，即是否盡到了合理的注意義務。根據已查明事實，被上訴人對凱嘉公司銷售行為的合法性進行了審查：第一，購買筆的價格是合理的；第二，凱嘉公司出具的發貨清單和增值稅發票是真實的；第三，發貨清單上有上訴人在重慶地區指定經銷商多麗文公司的名稱，而凱嘉公司與多麗文公司是股東混同的關聯公司。通過對上述事實的審查，足以使被上訴人相信凱嘉公司的銷售行為是合法的，被上訴人已經盡到了合理的注意義務，因此，被上訴人應承擔停止侵權的責任，而不應承擔賠償經濟損失的責任。
三、關于被上訴人賠償合理開支的數額問題。被上訴人的行為構成侵權已被確認，但是由于被上訴人對其侵權行為沒有主觀過錯，并提供了商品的合法來源，只承擔停止侵權的責任，而不承擔賠償經濟損失的責任。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的規定，結合本案中上訴人訴訟請求被支持的程度等具體情況，一審法院酌情確定被上訴人賠償上訴人合理開支5000元是適當的。
四、關于被上訴人是否承擔登報道歉、消除影響的責任問題。被上訴人的行為雖然構成了侵權，但是由于其沒有實施侵權行為的主觀過錯，承擔停止侵權和賠償合理開支的責任已足以彌補上訴人因侵權行為所遭受的損失。況且，被上訴人是重慶地區大型的商業企業的事實，與被上訴人是否會賣假貨或者消費者是否相信被上訴人會賣假貨之間沒有必然的關系，上訴人商譽是否受到損害無法根據被上訴人是重慶地區大型的商業企業的事實推定出來，不能適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九條的規定進行推定，而應由上訴人舉證證明。由于上訴人沒有提供證據證明其商譽受到損害，被上訴人不應承擔登報道歉、消除影響的責任。
綜上，一審判決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正確，判決結果適當，審判程序合法，應當予以維持。上訴人上海派克筆公司的上訴請求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5325元，由上訴人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黑小兵
代理審判員　肖 毅
代理審判員　李 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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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年十一月八日

書　記　員　徐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