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4）佛中法民一終字第839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林文順，（略）。

　　委托代理人李鴻灶，（略）。

　　委托代理人崔春，廣東源浩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付土金，（略）。

　　法定代理人沈一妹，（略）。

　　委托代理人李石秀，廣東國慧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林文順因工傷事故損害賠償糾紛一案，不服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人民法院（2004）南民重字第7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現己審理終結。

　　原審判決認定：原告付土金于2002年5月進入被告林文順開辦的南海市大瀝英格斯丹行小五金加工廠上班。同年9月3日下午，原告因工作原因到倉庫貨架上取包裝紙箱，在攀登貨架過程中，其頭部前額部分被高速旋轉的電風扇打傷，后被送到佛山市南海區大瀝醫院治療。原告在醫院經一般外傷處理后，只作清理縫合傷口就離開醫院，沒有作進一步的檢查。同年9月13日，原告在拆線后繼續上班。2003年4月，原告開始感到身體不適，頭暈頭痛，接著出現脫衣脫褲，語無論次等精神不正常的行為。同年4月29日，原告的母親不得不從家鄉前來帶著原告回老家（廣東省連州市）治病。同年5月2日，經連南瑤族自治縣人民醫院診斷為外傷后遺癥。同年6月11日，經連州市人民醫院MRI檢查診斷為：1、交通性腦積水；2、外傷性精神病。此后，原告先后到粵北第三人民醫院、連州市殘疾人康復醫院、連南等醫院治療但無見效。2003年7月17日至同年7月31日，原告被送到佛山市第三人民醫院治療，診斷為：腦外傷所致精神障礙。由于缺乏治療費用，原告只能回老家繼續治療，于2003年8月5日至同年10月7日入住連州市殘疾人康復醫院，診斷為：頭顱外傷后遺癥。后一直繼續在門診治療至今。原告因治療先后住院共114天，支付了醫療費用共33727.37元，花費了交通費4841.50元。另查，南海市大瀝英格斯丹行小五金加工廠是被告林文順開辦的個體工商戶。2003年7月16日，南海市大瀝英格斯丹行小五金加工廠被注銷。2003年7月28日，佛山市南海區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以南海市大瀝英格斯丹行小五金加工廠被注銷勞動爭議主體不適格為由，對原告的勞動爭議仲裁申請作出《不予受理申訴通知書》。2004年3月8日，原告向佛山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申請工傷認定，該局于同年4月8日以已超期為由作出《不予受理工傷認定通知書》。訴訟中，根據原告的申請，原審法院委托佛山市勞動能力鑒定委員會對原告的勞動能力進行鑒定，該局于2004年4月14日出具《勞動能力鑒定證明書》，評定原告殘疾等級為六級。原告進廠時向被告交納了按金100元，被告林文順尚欠原告2003年4月份的工資577元。訴訟中，被告已給付原告700元作為退回及支付上述款項。

　　原審判決認為：原告付土金是被告林文順的雇工，是在工作時間、工作場所內、因工作原因到倉庫貨架上取包裝紙箱過程中被高速旋轉的電風扇打傷頭部前額，原告的受傷，符合《工傷保險條例》第十四條第（一）項的規定，依法應認定為工傷。原告后來出現精神不正常行為，經多家醫院診斷證明為：外傷性精神病；腦外傷所致精神障礙；頭顱外傷后遺癥。可見，原告出現的精神不正常行為，與其腦外傷有關。在被告不能舉出相反證據的情況下，原審法院認定原告后來出現的病癥與原告在前被電風扇打傷頭部前額存在因果關系，原告因此應享受工傷保險待遇。由于被告林文順沒有為原告參加工傷保險，故應由被告按照《工傷保險條例》規定的工傷保險待遇項目和標準支付費用予原告。依照《工傷保險條例》第二十九條、第三十一條、條三十四條及參照《廣東省工傷保險條例》的有關規定，原告享受的工傷保險待遇有：醫療費33727.37元、住院伙食補助費2394元（30元/天×114天×70%）、停工留薪期的工資9600元（按原告陳述稱傷前十二個月的實際平均月工資800元計12個月）、一次性傷殘補助金11200元（六級傷殘為14個月的本人工資，即800元/月×14個月）、一次性工傷醫療補助金6400元（800元/月×8個月）、一次性傷殘就業補助金32000元（800元/月×40個月）、交通費4841.50 元，合共100162.87元。原告請求繼續治療費用沒有證據證實，原審法院不予支持；原告請求停工留薪期間護理費，依照法律規定只有傷殘達到1至4級才享有，故對原告的該請求亦不予支持；原告請求支付電話費用，沒有法律依據，故原審法院不予支持。被告雖對原告陳述稱傷前十二個月的實際平易月工資800元提出異議，但沒有舉證予以推翻，故原審法院對原告的陳述予以采信。由于被告開辦的南海市大瀝英格斯丹行小五金加工廠已被注銷，原、被告已實際上解除了勞動關系，故被告應向原告支付一次性工傷醫療補助金和一次性傷殘就業補助金。原告2003年4月份的工資577元及交納的按金100元已由被告在訴訟中支付和退回，故原審法院不再作出處理。綜上所述，本案判決：一、被告林文順應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給付原告付土金工傷保險待遇包括醫療費33727.37元，住院伙食補助費2394元，停工留薪期的工資9600元、一次性傷殘補助金11200元、一次性工傷醫療補助金6400元、一次性傷殘就業補助金 32000元、交通費4841.50元，合共100162.87元。二、駁回原告的其他訴訟請求。本案受理費50元，財產保全費389元，合共439元，由被告負擔。

　　林文順不服上述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認為：一、原審超出了付土金所提訴訟請求的范圍，違反了“不告不理”的原則。付土金在一審期間提出的請求項目包括醫療費、繼續治療費、住院伙食補助費、停工留薪期間的工資、護理費、一次性傷殘補助金、一次性工傷辭退費、交通費、其他費用（電話費）、押金，而不包括一次性傷殘就業補助金和一次性工傷醫療補助金。但原審卻作出了該兩項內容的判決，違反了“不告不理”原則。二、原審僅根據付土金的單方陳述，即認定其傷前十二個月的實際平均月工資為800元，違反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七十六條之規定。經原審查明，付土金在2003年 4月份的工資為577元，由此可知，原審認定的月工資800元無事實依據。三、原審認定付土金是在“工作時間、工作場所，因工作原因……打傷頭部前額”，依據不足。依原審所確認的證據即勞動部門的各份調查筆錄，付土金是在拋光車間工作，其日常工作由拋光車間主任林鴻安排，事發當天林鴻并未安排付土金取紙箱，即付土金并非因執行工作而受傷。四、原審以林文順不能舉出相反證據為由，認定付土金的精神病與其前額受傷間存在因果關系，無事實和法律依據。1、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二條之規定，付土金應對“精神病與2002年9月3日的前額受傷存在因果關系”承擔舉證責任，但付土金所提供的證據僅能證明“2002年9月3日前額受傷”及“2003年5月2日經連南瑤族自治縣人民醫院診斷為未排除外傷后遺癥”等，這只能證明兩種不同病癥的發生，并不能證明該兩種病之間存在直接的、必然的因果關系。2、林文順不承擔前述的舉證責任。原審以林文順未舉證為由認定了因果關系的存在，但根據法律規定，舉證責任倒置應由法律明文規定，在法無明文規定的情況下，不適用舉證責任倒置。因此原審法院認定的舉證責任有誤。3、據了解，腦外傷綜合癥一般是3個月內出現行為不正常，3個月后仍然持續才可能是后遺癥。付土金在受傷后7個月內精神正常，說明其精神病不是由于腦外傷引起的，即2002年9月3日的受傷與其后的精神病并不存在直接、必然的因果關系。且各醫院的診斷結果都不一致，付土金提交的部分醫院的檢查證明反映其并未有對腦部進行掃描，這些醫院如何得出腦外傷的結論？五、原審審理程序不符合法律規定。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三十四條第三款、第二十五條之規定，當事人增加、變更訴訟請求或者提起反訴的，應當在舉證期限屆滿前提出。當事人申請鑒定，應當在舉證期限內提出。本案中，付土金申請勞動能力鑒定及變更訴訟請求均不符合該規定。此外，鑒定書除了具有鑒定結論外，并不具備法律規定的其他內容，不能作為證據使用。六、付土金完成工傷認定的時間超過了工傷保險條例規定的期限。據此請求：1、撤銷原判，改判駁回付土金的各項訴訟請求；2、判令付土金承擔本案的各項費用。

　　被上訴人付土金答辯認為：一、付土金在重審訴狀中所用的繼續治療費、一次性傷殘補助金系舊的稱謂，這是一種筆誤。付土金系按舊的法規來計算賠償標準，故造成了訴訟請求與判決內容不一致的情況。但付土金在重審訴狀中所寫的“繼續治療費”即指“一次性工傷醫療補助金”，“一次性傷殘補助金” 即指“一次性傷殘就業補助金”。因此，重審判決并未違反“不告不理”的原則，而系依據新法規保護付土金合法權益的表現。二、付土金所提的月平均工資800 元，是一個比較低的數字，實際上付土金每月的工資都在1000元以上。按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六條之規定，應由林文順對付土金的工資或減少勞動報酬承擔舉證責任。三、付土金系在工作時間、工作場所、因工作原因致頭部前額被電風扇打傷，重審判決依法認定為工傷，既有事實依據，也有法律依據。四、重審判決認定付土金后來出現的病癥與其被電風扇打傷頭部前額存在因果關系，有事實及法律依據。付土金經多家醫院診斷證明為外傷性精神病、腦外傷所致精神障礙、頭顱外傷后遺癥，且付土金的工傷部位就是在頭部前額，此外，林文順不能提供相反證據證明付土金的精神障礙為其他原因所致。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九條第三項之規定，重審判決完全可以推定出付土金的精神障礙就是工傷所致。五、重審判決審理程序合法。六、付土金曾要求勞動部門進行工傷處理，申請時時效并未過，這是致重審的原因。七、付土金受傷后，林文順并沒有讓其到大醫院做全面檢查，而系讓其快又參加工作，故而埋下了隱患。腦部的問題不是可以看得見的，醫生只能根據自己的判斷作出診斷，所以各家醫院的結論表述不太一致，但其基本意思系一樣的。林文順稱腦外傷病癥的一般表現是在3個月，但也不能排除由于沒有得到及時治療而引發的特殊表現。實際上，付土金受傷后，在工作期間一直強忍傷痛。八、勞動能力鑒定機構有資質對勞動能力情況作出鑒定，因此鑒定書合法有效。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經審查，本院對原審判決認定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被上訴人付土金曾在上訴人林文順開辦的南海市大瀝英格斯丹行小五金加工廠工作，并因在工作時間到廠內倉庫搬運物品時被旋轉的電風扇打傷頭部前額，對此事實訟爭雙方均無異議，應予確認。原審綜合考慮被上訴人付土金受到事故傷害的時間、場所及原因等法定因素，依照《工傷保險條例》第十四條第（一）項之規定，認定被上訴人付土金所遭受的損傷屬于工傷，合法有據，本院予以維持。由于上訴人林文順原開辦的南海市大瀝英格斯丹行小五金加工廠并沒有為被上訴人付土金參加社會工傷保險，而該廠現已被注銷，故被上訴人付土金依法可享受的各項工傷待遇應全部由上訴人林文順負責支付。至于被上訴人付土金其后出現的精神不正常行為與其頭部前額被致傷間是否存在因果關系的問題。本院認為，頭部前額被外力致傷的原因事實與精神不正常損害結果之間，在一般情形依通常經驗觀察，兩者存在聯系的可能性。而本案中，被上訴人付土金受傷后又確有精神不正常行為的現實情形發生。原審在上訴人林文順未能提供足以推翻的相反證據的情況下，認定被上訴人付土金后來出現的精神不正常病癥與其此前被電風扇打傷頭部前額間存在法律上的相當因果關系，合法合理，本院予以確認。上訴人林文順在二審期間申請對被上訴人付土金的精神病成因、精神病與其頭部前額受傷間是否有因果關系進行鑒定，不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二十五條、第四十一條第（二）項之規定，本院不予接納。關于被上訴人付土金受傷前的工資標準問題。被上訴人付土金述稱其受傷前的月工資為800元，對此數額，上訴人林文順在訴訟期間雖提出異議，并認為被上訴人付土金的工資系按件計算，但未提供相關證據材料以支持其異議主張，亦無明確表述被上訴人付土金受傷前的月平均工資數額為多少，原審據此采信被上訴人付土金所提的事實主張正確，本院予以維持。2003年4月份，被上訴人付土金僅在廠工作了部分日期，故其所收取的該月的工資577元并不能代表其整個月的工資水平。上訴人林文順以被上訴人付土金所收取的2003年4月份的工資額，反證被上訴人付土金的月工資不可能為800元，依據不足，理由不充分，本院不予采納。佛山市勞動能力鑒定委員會受原審法院委托，經對被上訴人付土金的勞動能力進行鑒定，評定被上訴人付土金的傷殘等級為六級。上訴人林文順并未提供相關證據材料證實上述勞動能力鑒定存在程序違法、鑒定結論明顯依據不足等法定情形，故此，原審采信該份鑒定結論并以其作為定案的依據正確，本院予以確認。上訴人林文順稱佛山市勞動能力鑒定委員會作出的鑒定書不能作為證據使用，缺乏法律依據，本院不予采納。原審于重審審理期間在認定被上訴人付土金所遭受的損傷屬工傷的前提下，依照新公布施行的《工傷保險條例》中規定的項目和標準，計付被上訴人付土金所可享受的工傷保險待遇，適用法律正確，程序合法。且原審所判付的款額亦未超過被上訴人付土金所訴請的賠償數額。上訴人林文順稱原審違反了“不告不理”原則，理據不足，本院不予采納。綜上所述，原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審判程序合法，應予維持。林文順上訴所提，理據不足，應予駁回。

　　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50元，由上訴人林文順承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杜 秉 沛

　　代理審判員 林 煒 烽

　　代理審判員 吳 健 南

　　二○○四年八月三十日

　　書 記 員 劉 雁 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