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5）滬二中民三（商）終字第348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上海萬眾實業股份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嘉定區嘉新公路916號。

　　法定代表人林杰，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陳俊，上海和華利盛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陳志萍，女，1956年9月9日出生，回族，住所地上海市真北路1524弄32號101室。

　　委托代理人盧立祥，上海市創導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杜成勇，上海市鳴霄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上海萬眾實業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萬眾實業公司）與被上訴人陳志萍企業出售合同糾紛一案，不服上海市普陀區人民法院（2004）普民二（商）初字第 304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委托代理人陳俊、被上訴人陳志萍及其委托代理人杜成勇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審理查明：2002年5月16日，萬眾實業公司和陳志萍簽訂了《乘達儲運部企業所有權轉讓價格協議》。雙方確認，一、上海乘達儲運部（以下簡稱乘達儲運部）2001年12月31日的凈資產經上海市同誠會計師事務所評估凈值為 379，819.98元（以下幣種均為人民幣）。從中剝離東風加長車（評估凈值42，500元）和復印機（評估凈值21，480元），應收帳款中包括的 1996年11月到1999年3月間重復開票形成的應收帳款13，412元，剩余凈資產值為 302，427.98元；二、原由陳志萍經營汽配銷售業務遺留下來的汽配庫存86，416.95元及應收帳款395，408.32元；三、2000年7月至2001年 12月的經營虧損219，453.37元，其包括支付陳志萍本人的待退休補貼32，350元，實際經營虧損為187，103.37元；雙方商定，按照上述因素的90％，計 85萬元作為正式轉讓價。同日，雙方還簽訂了《關于乘達儲運部改制經營的協議書》約定，萬眾實業公司同意陳志萍以85萬元買斷乘達儲運部的所有資產、債權、債務及其它債權（其中包括：乘達儲運部368，174.73元，萬眾實業公司汽配債權395，408.32元，汽配庫存86，416.95元）；陳志萍首付20萬元，2002年7月底付 24萬元，2002年10月底前付41萬元；如違約應負擔10％的違約金。2002年7月1日，萬眾實業公司和陳志萍簽訂《上海市產權交易合同》約定，萬眾實業公司將所擁有的乘達儲運部100％股權有償轉讓給陳志萍；轉讓價格為85萬元；雙方及其委托的經紀組織按照《產權交割清單》應在合同生效后，于 2002年9月30日前共同完成產權轉讓的交割；經雙方協商并共同配合，“由標的方在三個月期限內完成轉讓產權的權證變更手續”。2002年11月8日，陳志萍給付萬眾實業公司轉讓款20萬元，剩余轉讓款 65萬元至今未付。2005年3月30日，乘達儲運部被登記機關吊銷企業法人營業執照。

　　原審法院另查明：1、上海乘達實業總公司為國集聯營的企業法人。1996年11月4日，上海乘達實業總公司投資20萬元設立乘達儲運部，經濟性質為國集聯營的企業法人。乘達儲運部從設立時至今，一直由陳志萍擔任法定代表人。1997年，上海汽車齒輪總廠的一部分剝離資產組成上海汽車工業有限公司。 1999年6月10日，上海汽車工業有限公司和萬眾實業公司簽訂《股權轉讓協議》，上海汽車工業有限公司將上海乘達實業總公司產權轉讓給了萬眾實業公司。 2001年4月1日，在萬眾實業公司提供歇業保證的前提下，上海乘達實業總公司被登記機關注銷登記。2004年6月24日，上海汽車工業（集團）總公司對該《股權轉讓協議》表示認可。2、根據《乘達儲運部企業所有權轉讓價格協議》和《關于乘達儲運部改制經營的協議書》的約定，乘達儲運部的轉讓價格由三部分組成，一是乘達儲運部的凈資產，二是萬眾實業公司的汽配債權，三是乘達儲運部的庫存。3、因陳志萍未按照約定期限付款，雙方以重新開具3張匯票確定新的付款期限為2002年11月8日、12月28日、2003年1月28日。陳志萍于2002年11月 8日支付了20萬元。4、萬眾實業公司要求陳志萍支付10％違約金的依據是雙方簽訂于2002年5月16日的《關于乘達儲運部改制經營的協議書》第四條。雙方簽訂于 2002年7月1日《上海市產權交易合同》中的違約責任條款為填空式，但是雙方未填寫。

　　原審法院認為，本案的爭議焦點：一、《上海市產權交易合同》以及有關乘達儲運部轉讓的其他合同的效力。由于上海乘達實業總公司的經濟性質是國集聯營，故乘達儲運部的經濟性質也為國集聯營。由于乘達儲運部的注冊資本金是由上海乘達實業總公司全額出資，無其他出資者，故應當認定乘達儲運部為上海乘達實業總公司獨資設立的下屬企業。萬眾實業公司受讓上海乘達實業總公司后，即取得上海乘達實業總公司投資者的身份，故其有權獨立處分乘達儲運部的產權（涉及國有資產須得到國資管理部門或者授權單位批準是另一法律問題）。二、實物交割與權證變更。1、實物（包括債權）的交割。乘達儲運部的實收資本金自始至終一直為20萬元。評估報告認定實收資本金為50萬元，顯屬錯誤。萬眾實業公司的汽配債權，萬眾實業公司已經通過訴訟向債務人主張權利，并且已經得到法院的支持。萬眾實業公司在審理中表示，該債權實現后，將按照合同的約定轉讓給陳志萍。關于乘達儲運部的凈資產和庫存，陳志萍認為，凈資產主要是應收款，庫存是萬眾實業公司重復計算；這僅僅是協議上的數字，東西沒有交割過。萬眾實業公司認為，由于陳志萍是乘達儲運部的法定代表人，在簽訂協議之前，所有資產和庫存實際上已經在陳志萍的控制下。2、權證的變更。萬眾實業公司認為，應當由陳志萍完成工商改制相關手續，萬眾實業公司僅僅有配合的義務。陳志萍認為，2002年7月的合同上寫明是共同完成產權轉讓手續。 3、《產權交割清單》。萬眾實業公司認為，名稱為《產權交割清單》的文件是不存在的，但是有許多附件，附件的內容和清單是一致的。陳志萍認為，沒有《產權交割清單》，萬眾實業公司以附件代替清單，在法律上是站不住腳的。經查：《上海市產權交易合同》第六條約定：“甲、乙雙方及其委托的經紀組織按照《產權交割清單》應在合同生效后，于2002年9月30日前共同完成產權轉讓的交割。”第九條約定：“經甲、乙雙方當事人協商并共同配合，由標的方在三個月期限內完成轉讓產權的權證變更手續。”原審法院認為，由于乘達儲運部含有部分國有資產，故《產權交割清單》是履行產權轉讓合同的必要憑證。同時，上述條款證明，《產權交割清單》是完成產權轉讓的依據，權證的變更是雙方共同的義務。三、付款期限。萬眾實業公司認為，與陳志萍協商付款時間，是因為陳志萍拖時間，同時證明其對總價85萬元無異議。陳志萍認為，其支付人民幣20萬元，表明其有誠意受讓，但是萬眾實業公司在合同簽訂之后沒有做具體工作，導致企業執照被吊銷，合同無法履行。原審法院認為：陳志萍未按照原來約定的期限，但是，雙方對付款期限的重新確定，應當認定為是對原付款期限的變更。陳志萍按照新的付款期限，履行了第一筆付款義務，按照新的付款期限，陳志萍支付第一筆款項在時間、金額上未違約。四、關于違約責任，原審法院認為，當當事人之間的同一法律關系由幾份有效合同加以調整時，如果后合同無約定而前合同有約定時，應當以前合同的約定為準；如果前后合同有不同約定時，應當以后一份合同的約定為準。《上海市產權交易合同》中預留了違約責任條款，但是雙方均未作填寫，應當認定雙方約定取消了10％的違約金。

　　綜上所述，原審法院認為，萬眾實業公司和陳志萍就乘達儲運部轉讓的有關合同均為有效合同，雙方均應當按約履行。但是雙方未按照約定辦理產權交割和權證變更手續，乘達儲運部的產權未轉移。因企業是財產權和經營權的結合體，現乘達儲運部已經被吊銷營業執照，喪失了經營權，則合同已經沒有繼續履行的可能。而萬眾實業公司明確表示不變更原來的訴訟請求，則萬眾實業公司的訴訟請求，原審法院無法支持。因陳志萍同時是乘達儲運部的法定代表人，則陳志萍實際掌握多少乘達儲運部的資產，與本案不屬同一法律關系，本案中不予處理。據此，原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六十條的規定，作出判決：對萬眾實業公司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本案受理費 12，160元、財產保全執行費4，020元，均由萬眾實業公司負擔。

　　原審法院判決后，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要求撤銷原審判決，依法改判支持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原審的訴訟請求，其上訴理由如下：1、對于乘達儲運部的實物交割與權證變更，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僅有配合辦理的義務，被上訴人陳志萍作為乘達儲運部法定代表人，已實際掌控乘達儲運部的財物，實物實際不存在交割，由于被上訴人陳志萍無意繼續履行合同，拖延辦理權證變更，造成目前乘達儲運部產權未變更；2、被上訴人陳志萍在支付了20萬元之后，未在付款期限內繼續履行剩余款項的支付義務；3、《關于乘達儲運部改制經營的協議書》中雙方對違約金約定為10％，盡管在之后的《上海產權交易合同》中違約責任條款空白，但并不代表可否認雙方對于違約金的約定，原審法院認為后合同是對前一合同的修正，從而認定雙方對違約金無約定是錯誤的。4、在原審訴訟期間，被上訴人陳志萍收到企業年檢通知，但未將該事項告知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被上訴人陳志萍不積極履行義務，造成乘達儲運部被吊銷營業執照，應承擔合同不能履行的后果，同時向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支付合同約定的余款。綜上，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要求更正原審法院錯誤的事實認定，明確劃分責任基礎上作出公正判決。

　　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在二審庭審中明確上訴請求為：撤銷原審法院判決，直接改判被上訴人陳志萍賠償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因合同無法履行的經濟損失90萬元。

　　被上訴人陳志萍表示不同意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在二審庭審中變更超出原審訴請范圍的金額，同時辯稱，首先，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認可未提供過產權交割清單，而產權交割清單是履行產權轉讓、完成產權轉讓的必要憑證和重要依據，說明雙方實際未進行過產權的交接；其次，根據《產權交易合同》第9條的約定，由標的方即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完成產權轉讓的變更手續，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不僅僅是配合的義務，而是直接辦理將乘達儲運部產權轉至被上訴人陳志萍名下的事宜；再次，被上訴人陳志萍作為乘達儲運部法定代表人在接受產權轉讓之前，代表的是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的利益，乘達儲運部產權若發生轉移應當辦理產權交接和實物確認的手續，在無證據證明的前提下不存在被上訴人陳志萍處分財產的事實；另外，產權轉讓價格85萬元是以乘達儲運部注冊資金為50萬元評估得出，現乘達儲運部工商登記的注冊資金為20萬元；最后，乘達儲運部的證照由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控制，被上訴人陳志萍未得到乘達儲運部的經營權，乘達儲運部營業執照被吊銷的過錯在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合同無法繼續履行的的后果應由上訴人自行承擔，要求維持原審法院的判決。

　　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在二審審理過程中稱，庫存8萬余元沒有具體明細是因上訴人陳志萍已實際占有庫存，乘達儲運部轉讓之時銀行帳戶上尚有現金存款13萬余元，該資金已被上訴人陳志萍實際使用。被上訴人陳志萍于2002年10月29日出具三張商業承兌匯票承諾支付余款65萬元。乘達儲運部的營業執照及登記證等相關證照由被上訴人陳志萍掌控， 2004年之后乘達儲運部的公章由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保管，但被上訴人陳志萍未通知其協助辦理乘達儲運部2004年的企業年檢。

　　被上訴人陳志萍在二審審理過程中陳述稱，三張商業承兌匯票確實存在，是他人使用其私章開具；銀行存款13萬元中的10萬元由其本人于2004年提取現金。

　　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提供用途為投資款的支票存根一份，旨在證明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于2001年5月17日向被上訴人乘達儲運部投資30萬元。

　　被上訴人陳志萍對支票存根的質證意見為：對于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投入30萬元資金的事實無異議，但工商登記中注冊資本20萬元未變更為50萬元，投資款不能等同于注冊資金。

　　本院經審理查明：原審法院查明的事實屬實，本院予以確認。

　　另查明，2001年5月17日被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以投資款名義向乘達儲運部注入資金30萬元。

　　本院認為，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在將乘達儲運部轉讓給被上訴人陳志萍之前，持有的是乘達儲運部100％的產權亦即100%股權，其享有對該股權處分的權利，但并不能推定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實際占有乘達儲運部的所有財產，況上訴人萬眾公司也是通過簽訂《股權轉讓協議》受讓了上海乘達實業總公司產權，進而在上海乘達實業總公司注銷后取得乘達儲運部產權，產權轉移的過程并不一定導致乘達儲運部資產發生轉移占有。被上訴人陳志萍作為乘達儲運部的法定代表人，在無證據證明其是名義法定代表人的情況下，其行使的職責是管理企業、經營業務，正是基于企業實際執行者的身份和對企業狀況的熟知程度的便利，被上訴人陳志萍接受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以轉讓企業所有權形式轉讓的乘達儲運部 100％股權，因此雙方在兩份轉讓協議中均未涉及實物交割方式，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實際未占有乘達儲運部財產已顯而易見。但是，目前乘達儲運部營業執照已被吊銷的事實，成為被上訴人陳志萍客觀上無法繼續經營從而達到實現合同目的直接原因，對此，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應依據雙方協議的約定以及被上訴人陳志萍實際掌握乘達儲運部資產的價值提起賠償之訴，原審法院則可以本案企業出售過程中產生的債務法律關系一并進行審理，經原審法院書面釋明告知是否變更原審訴訟請求后，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仍堅持原審訴訟請求要求繼續履行合同，其原審訴訟請求未獲支持是訴訟不當所致。鑒于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二審中變更超出其原審范圍的訴訟請求，本院難以支持，上訴人萬眾實業公司應另案起訴。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12，160元，由上訴人上海萬眾實業股份有限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陳顯微

　　代理審判員 ?高增軍

　　代理審判員 ?馮麗娟

　　二○○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書 記 員 ?張 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