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3）滬二中民三（商）終字第446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上海西格瑪凈水有限公司，住所地本市寶通路425號寶通公寓2幢4樓。

　　法定代表人顧德生，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張繼昌，上海市恒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朱順發，男，1960年7月16日出生，漢族，住本市平型關路500弄6號201室。

　　委托代理人鄭昌偉，上海市現代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謝裕國，上海市現代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上海西格瑪凈水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西格瑪公司”）因與被上訴人朱順發解除經營合同糾紛一案，不服上海市閘北區人民法院（2003）閘民二（商）初字第470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經審理查明：

　　2003 年4月8日，朱順發與西格瑪公司簽訂“加盟天使水吧合同書”，合同約定：朱順發購買西格瑪公司“天使水吧”制水機（Ⅱ型）一整套，經營現制現售飲用水，合同簽訂后朱順發應一次付清“天使水吧”整套設備（Ⅱ型）款32，000元、管理費3，600元、履約保證金5，000元。合同同時約定，朱順發落實的經營場地必須經西格瑪公司現場勘察后，雙方簽訂本合同：“天使水吧”區域保障為1，000米，系西格瑪公司的責任之一。合同簽訂后，朱順發依約履行，并在三泉路821弄25號7室租房經營，每月房租500元，已交付至2003年6月底共計1，500元，朱順發在承租該房時支付出租方房屋裝潢補貼1，800元。 2003年5月，朱順發為明確合同上關于 “區域保障為1，000米”的含義，又前往西格瑪公司處簽訂了第二份“加盟天使水吧合同書”，該份合同第九條第五項后面以括號形式載明如下內容：“直徑為 1，000米之內不允許開設‘天使水吧’”。朱順發在經營過程中發現在共康四村146號乙處又有一“天使水吧”。對此，西衤旯?救啡狹剿?杉渲畢呔嗬胛吹？，000米，但認為半徑已超過500米。

　　原審中，對朱順發購買西格瑪公司設備的清單，雙方當事人均表示認可。設備清單如下：一、“天使水吧”制水機（Ⅱ型）一整套，價格為32，000元。二、附屬設備：1、號碼為0341870收據上的附屬設備為：天使水吧5G桶40只，每只30元；3G 桶20只，每只26元；森泉臺式熱水器5只，每只35元；富仁立式熱水器5只，每只75元。2、號碼為056181收據上的附屬設備為：三泉天使水吧一桶體貼800張，每張0.22元；蓋1，200個，每個0.04元；金獎360張，每張 0.08元；水票1，000張，每張0.03元。3、號碼為0214092送貨單上的附屬設備為：森泉4A型臺式飲水機1臺，每臺35元；富仁立式飲水機 2臺，每臺 85元；森泉26B型立式飲水機2臺，每臺80元；森泉36型立式飲水機2臺，每臺75元；森泉4B型臺式飲水機1臺，每臺38元。4、號碼為 0341867收據上的附屬設備為：桶蓋1，250個，每個0.23元；薄1，250個，每個0.05元；熱縮膜1，200個，每個0.03元；塑料袋 1，200個，每個0.08元。

　　原審法院歸納本案爭議焦點為：西格瑪公司是否違反天使水吧區域保障為1，000米的義務？所涉合同是否應予解除？

　　原審法院認為：

　　對于朱順發、西格瑪公司于2003年4月8日簽訂的“加盟天使水吧合同書”（以下簡稱“第一份合同”）中第九條第五項約定的西格瑪公司責任，即“‘天使水吧 ’區域保障為1，000米”的表述，由于朱順發、西格瑪公司各自理解的不同，從而出現兩種解釋，一為朱順發所述，為兩個“天使水吧”間的直線距離；一為西格瑪公司所述，僅指一個水吧上、下、左、右的直線距離。對此分歧，法院認為，由于該份合同為西格瑪公司事先打印好后提供給朱順發簽約，參照合同文義解釋規則中關于合同條文出現歧義應作出對制定合同者不利解釋之法理，以及法院依朱順發申請對同樣與西格瑪公司簽訂“加盟天使水吧合同書”的案外人馬迅關于該條內容理解的陳述，法院認為采納朱順發對該內容的解釋相較采納西格瑪公司的理解更為合理。對于由朱順發提供的第二份“加盟天使水吧合同書”（以下簡稱“第二份合同”），法院注意到除第九條第五項后有以括號形式添加的“直徑為 1，000米之內不允許開設‘天使水吧’”的內容外，其余內容基本相同。對此添加的內容，朱順發、西格瑪公司理解分歧。現已查明第二份合同實際簽訂于第一份合同之后，是朱順發為明確第一份合同中區域保障的含義而主動要求西格瑪公司添加，該份合同原件僅為朱順發持有，朱順發是在法院主持調解時，為進一步說明第一份合同中區域保障為兩個水吧間的直線距離而向法庭提交。西格瑪公司亦承認，第二份合同是在朱順發要求下，對第一份合同中區域保障的進一步解釋，與其他簽約人所簽訂的合同無此內容。結合第二份合同的簽約背景分析，朱順發主動要求西格瑪公司添加對區域保障進一步解釋的內容，如若是為限制其權利，顯然不符合常理。從朱順發提供該證據的動因上分析，其欲證明區域保障為直線距離，如若法院僅從字面含義上去機械地理解其內容，顯然與簽約時當事人的內心真實意思不符。而且考慮到現在飲用水市場水吧經營競爭日趨激烈，如若按照西格瑪公司解釋，其兩個水吧經營距離的區域保障僅為500米，必然導致水吧經營網點過于集中，顯然不利于加盟者開展正常的經營，從而獲取利潤。故原審法院綜合認定，西格瑪公司所承擔的區域保障責任應為兩個“天使水吧”間的直線距離為1，000 米。

　　朱順發于簽約后，已經營數月，不僅未有贏利，反而虧損，與西格瑪公司未能履行對朱順發選址的現場勘察義務而致與另一水吧的直線距離未超過1，000米具有因果關系。由于朱順發合同目的未能實現，故朱順發要求解除合同，由西格瑪公司返還設備款的主張可予支持。

　　對于朱順發經營損失，朱順發在庭審中同意以3個月為計算期限，即房租以每月500元計共為1，500元，人工損失為2人每人每月500元計為3，000元，支付給房屋出租方的裝潢補償款為1，800元，同時放棄對房屋押金1，000元的主張，以上共計6，300元。對此損失，結合由西格瑪公司提供的證據，即 4050項目介紹中第四條項目開辦資金預算中關于收益成本的計算，尚屬合理，法院予以確認。對于西格瑪公司主張如若合同解除應扣除朱順發經營收益 3，551.70元，因朱順發對此亦予以認可，法院予以采納，即朱順發、西格瑪公司在損益相抵之后，西格瑪公司應賠償朱順發損失為2，748.30元。對于朱順發以西格瑪公司名義已賣出的水票，在合同解除后，由于購票人仍可以要求西格瑪公司履行供水義務，故在朱順發不能返還給西格瑪公司1，000張水票的差額數內，以每張水票6元計，由朱順發支付給西格瑪公司。經法庭調查，現朱順發有 260張水票未收回，應返還給西格瑪公司的價款為1，560元。此與西格瑪公司應承擔的賠償損失額相抵，西格瑪公司最終尚應支付朱順發損失為 1，188.30元。對此，朱順發、西格瑪公司均表示認可，法院予以確認。審理中，由于西格瑪公司明確表示其不在本案中要求朱順發承擔已使用設備的折舊費用，故法院對此不予處理。

　　綜上，原審法院判決：一、朱順發與西格瑪公司于2003年4月8日簽訂的“加盟天使水吧合同書”終止履行；二、朱順發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負責把“天使水吧”制水機整套設備（Ⅱ型）一套及其附屬設備返還給西格瑪公司，已嚴重損壞或不能返還的部分，應按其單價在西格瑪公司應予返還的設備款中予以扣除（朱順發負責返還的設備型號、數量及單價以判決書中事實認定部分的清單為依據）；西格瑪公司在收到朱順發返還上述設備的同時應返還朱順發購買“天使水吧”制水機整套設備（Ⅱ型）款32，000元、附屬設備款3，587.80元、“天使水吧”管理費3，600元、“天使水吧” 履約保證金5，000元。三、西格瑪公司應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朱順發損失 1，188.30元。一審案件受理費2，066.60元，原審法院決定由朱順發承擔345.60元，由西格瑪公司承擔1，721元。

　　判決后，西格瑪公司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稱：一、西格瑪公司與朱順發于簽訂第一份合同后，為明確“區域保障1，000米”的含義，雙方又簽訂了第二份合同，該份合同中明確“區域保障為直徑1，000米”，顯然該合同對保障范圍的表述是十分清楚的，不存在理解上的分歧。故原審法院以雙方當事人存在理解上的分歧為由，認定保障范圍 1，000米是指直線距離，并據此支持朱順發的訴訟請求顯屬錯誤。二、本案所涉共康四村146號乙處的“天使水吧”目前已經上海市仲裁委員會仲裁終止合同，并經原審法院執行，故“導致朱順發合同目的不能實現”的因素已消除。三、西格瑪公司雖確認朱順發處有如數設備，但附屬設備并非向西格瑪公司購得，故原審所作朱順發向西格瑪公司退還附屬設備，西格瑪公司支付朱順發該設備款的判決亦屬不當。四、綜上，上訴請求撤銷原判，改判對朱順發的原審訴訟請求不予支持。

　　被上訴人朱順發辯稱：一、關于區域保障問題，同意原審法院的觀點。二、一審判決在前，仲裁裁決在后，該裁決對一審判決沒有約束力。三、朱順發系下崗工人，并不懂得如何經營水吧。其根據西格瑪公司的要求，自天使水吧服務社等處購入相關附屬設備，系西格瑪公司強行搭售之產品，自當由西格瑪公司收回。四、原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院經審理查明：原審查明的事實屬實，本院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一、《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二十五條第一款規定，當事人對合同條款有爭議的，應當按照合同所使用的詞句、合同的有關條款、合同的目的、交易習慣以及誠實信用原則，確定該條款的真實意思。分析朱順發與西格瑪公司簽訂的第一份合同中“天使水吧的區域保障為1，000米”的條款，其實質系為保障朱順發不因周邊一定的地理范圍內存在同業競爭而影響經營收益，故對于該1，000米，作為權利人的朱順發自然理解為直線距離，該理解在同樣與西格瑪公司簽訂 “加盟天使水吧合同書”的案外人馬迅處得到了映證。此后，朱順發為明確前述條款的確切含義而與西格瑪公司簽訂第二份合同，從該行為的動機分析，若非與西格瑪公司在條款的理解上存在分歧，朱順發應當不會同意具有限制其權利意義的“直徑為1，000米之內不允許開設天使水吧”的條款。因此，原審法院綜合了合同文義解釋規則、系爭合同及條款的目的、案外人的相關陳述、第二份合同書的簽約背景、朱順發提交第二份合同書的動機等因素，作出1，000米保障區域為直線距離的認定，合情合理合法，本院予以贊同。上訴人西格瑪公司的此節上訴理由，依據不足，本院不予采信。二、系爭“加盟天使水吧合同書”履行期間，共康四村 146號乙處“天使水吧”已客觀存在，一審訴訟期間，該水吧仍未撤除，原審法院據此作出終止履行系爭“加盟天使水吧合同書”的判決并無不當。三、附屬設備系朱順發為履行“加盟天使水吧合同書”而購入，現因西格瑪公司違約導致合同終止履行，故朱順發要求西格瑪公司償付相應設備款項，于法有據。四、綜上，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上訴人西格瑪公司的上訴請求，依據不足，本院難以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2，066.60元，由上訴人上海西格瑪凈水有限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李 蔚

　　代理審判員 俞 巍

　　代理審判員 鐘可慰

　　二○○四年二月十七日

　　書 記 員 羅 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