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0月中旬,某外資公司有一賓館工程對外發包,簽定合同時要交5萬元工程押金,李四通過某工程公司的朋友了解到這一信息,欲包此工程但自己暫時無錢,便打電話邀朋友王五一起合伙,王五欣然同意,王五的朋友趙六聽說此事,便想和王五一起合伙干,王五知道趙六沒錢,就勸趙六不要參加了,趙六執意參加并保證能向其姐夫張三借到2萬塊錢,于是李四、王五、趙六于簽訂了一份書面《合伙協議》,約定李四為合伙負責人,王五為出納,趙六為會計,并約定風險共擔。隨即三合伙人到某外資公司去交工程押金,張三為里謹慎起見,經過多次考察后認為項目屬實可行,親自與其妹夫趙六到某外資公司交了2萬塊押金,王五交了3萬塊押金,押金交付后一個禮拜,某外資公司卷款走人,張三隨即要李四給寫了一張借條,王五和趙六均在借條上簽了名字,,張三向當地人民法院起訴李四,訴稱李四立有借條字據并有證人簽名,要求李四償還借款本金2萬元及利息,我作為李四的代理人參加訴訟,在訴訟中舉出了《合伙協議》等五份證據,并申請王五出庭作證,追加趙六為本案被告人,訴訟中趙六兩次在法庭辯論中自認張三訴稱借款開始是其自己借的,且與張三一起對李四的證據均無異議,,當地法院作出一審判決:本院認為,本案訴稱借款先是趙六所借,但因有特殊情況發生后,李四自愿對該筆借款承擔償還責任,故李四為實際借款人,判決李四于判決生效后5日內償還張三2萬元。李四不服,提起上訴,當地中級人民法院于作出終審判決:本院認為,本案借款糾紛,借款與合伙是兩個不同的民事法律關系,根據合同的相對性,李四與其他合伙人約定,對外不產生法律效力,李四承擔還款責任后,可向其他合伙人追償,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現該案已進入執行程序。
該案判決以后,筆者也曾和法律界的人士討論過此案,也有兩種不同的觀點,爭議的焦點集中在李四的法律行為是執行合伙事務還是個人借款,李四的責任是合伙連帶責任還是與合伙無關的個人責任,是外部責任還是內部責任。筆者的觀點是李四的行為是執行合伙事務,是連帶責任。理由如下:
第一 從合伙事務執行的角度上分析,李四、王五、趙六三人簽訂了書面合伙協議,并約定李四是合伙負責人,根據《合伙企業法》第二十七條及《民通意見》關于合伙的法律規定:由一名合伙人執行合伙事務的,其執行合伙企業事務所產生的收益歸全體合伙人,所產生的虧損或者民事責任,由全體合伙人承擔。何況在本案李四給張三寫的借條上還有王五和趙六的簽字,就是沒有王五和趙六的簽字,李四寫借條的行為也是執行合伙事務,因為此款是用于合伙人交工程押金,是為執行合伙事務,再退一步講,就是李四不是合伙負責人,有三合伙人共同簽名的借條也是合伙借款,而不是李四的個人借款。
第二 從合伙企業與第三人關系的角度上分析,原告張三對于其妹夫趙六參與合伙是明知的,張三之所以放棄追究其他合伙人的連帶責任,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避免其妹夫擔責,而把矛頭直接指向李四,張三對于自己的錢是借給妹夫趙六的合伙出資是十分清楚的,不屬于善意第三人的情形,誠然合伙人對合伙債務承擔連帶責任,債權人可以請求全部、部分、或則個別合伙人清償,但原告張三在一審起訴時完全放棄的合伙責任,而是一口咬定是李四的個人借款,一審法院也認為是在特殊情形發生時李四自愿個人承擔償還責任,如此判決,顯然剝奪了李四追償的權利,也與事實不符,二審法院認為一張有三合伙人簽名的借條與合伙民事法律關系無關,也顯屬認定事實不清。
第三 從證據的角度上分析,張三的證據就是一張有三合伙人簽名的借條,屬于孤證,無其他證據佐證,李四的證據能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條,《合伙協議》、王五出庭所做的證言,還有趙六在庭審中自認的事實足以澄清本案事實真相,那就是張三手中的借條無論從那一個角度上分析,都不成立李四個人借款的法律關系。
筆者認為依據現有的債權法理論及民事訴訟法基本原則應當判決:駁回張三的訴訟請求。因為張三在一審起訴時其訴訟請求和理由是李四個人借款個人償還,有證人在借條上簽名為證,而李四寫此借條無論從合伙事務的執行還是從合伙組織與第三人的關系來看,李四的行為都是執行合伙事務,不成立李四的個人借款法律關系,且張三從一審起訴到二審法庭辯論結束前均在明知是合伙責任的情況下放棄了主張合伙責任的權利,這樣,張三主張李四個人借款的訴訟請求就沒有事實根據,理應駁回張三的訴訟請求。當然,張三可以另行起訴,主張三合伙人全部、部分、或者其中一人的合伙借款之連帶清償責任,那是另當別論。
筆者思考的是,在本案中能否適用侵權法理論中賠償權利人只起訴部分共同侵權人的規定作出判決。
誠然法律規定合伙人對合伙債務承擔連帶責任,但債權人起訴的請求和事實及理由必須明確,不能在明知是合伙人連帶責任的情況下而主張某一合伙人與合伙無關的個人責任,民事訴訟的基本理論之一是不告不理,法院的判決不能超出當事人的訴訟請求,之二是審理的范圍僅限于當事人的訴訟請求,本是連帶責任你不主張,應該視為放棄權利。
目前在侵權法理論中已有明確規定,賠償權利人在訴訟中放棄對部分共同侵權人的訴訟請求的,其他共同侵權人對被放棄訴訟請求的被告應當承擔的賠償份額不承擔連帶賠償責任,責任范圍難以確定的,推定各共同侵權人承擔同等責任。筆者認為在債權法理論中也是可以適用的,本案中,張三因怕牽連其妹夫合伙人之一趙六連帶擔責而放棄其他合伙人的連帶責任,只主張李四的個人借款償還責任,依照侵權法中賠償權利人放棄部分共同侵權人連帶責任的規定,李四即使承擔連帶責任,對張三放棄的趙六和王五應當承擔的份額也不應承擔償還責任,因為當事人的民事權利可以放棄,符合民法的公平原則,也就是說,在侵權法和債權法理論中,在合伙人或者共同侵權人承擔連帶責任的情況下,當事人放棄部分連帶責任人的連帶責任的話,均可以適用責任人在當事人放棄的連帶責任范圍內免責,在責任范圍難以確定的情況下,把當事人放棄的連帶責任份額化。這樣既與現有的民法理論相吻合,又能防止當事人濫用訴權,惡意訴訟,利用連帶責任為利害關系人規避法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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