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5）佛中法民一再字第34號

　　抗訴機關廣東省人民檢察院

　　原審上訴人（一審被告）林志成，男，1955年11月4日出生，漢族，住佛山市順德區龍江鎮沙富村大墩聚龍大街10號。

　　委托代理人董展慶，廣東引力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上訴人（一審原告）佛山市順德區龍江鎮沙富村民委員會，住所地佛山市順德區龍江鎮豐華南路15號。

　　法定代表人馮添和，村委會主任。

　　委托代理人陳惠強，廣東通法律師事務所律師。

　　佛山市順德區龍江鎮沙富村民委員會（以下簡稱沙富村委會）訴林志成承包合同糾紛一案，本院于2004年2月19日作出了（2003）佛中法民一終字第 2626號民事判決，已經發生法律效力。2005年6月16日，廣東省人民檢察院提出抗訴，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將該抗訴案轉給本院再審。本院于2005年 10月31日作出（2005）佛中法民一再字第34號民事裁定，裁定本案進行再審，并依法另行組成合議庭于2005年11月10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林志成的委托代理人董展慶、沙富村委會的委托代理人陳惠強到庭參加了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再審查明：順德市龍江鎮沙富塑料泡沫廠（以下簡稱沙富廠）是龍江鎮沙富管理區辦事處（以下簡稱沙富管理區）投資開辦的集體企業。1997年4月2日，沙富管理區與林志成簽訂了一份《沙富塑料泡沫廠承包合同》（以下簡稱承包合同）。合同第一條約定：沙富管理區將沙富廠的機械設備折價350000元，倉存材料折價53445元賣給林志成，款項一次付清；第二條約定：現有廠房租給林志成，每年租金56000元，土地租金每年100000元，此款由林志成在每年6 月、12月分兩次付清；第三條約定：林志成每年交牌照管理費35000元，分別在每年的6月、12月付清；第五條約定：沙富管理區企業辦協助辦理建帳、報稅手續，每年收取代辦建帳費3600元；第八條約定：沙富廠對外應收貨款、庫存成品折價為1272703.96元轉讓給林志成，林志成應在一年內（即 1997年4月2日至1998年4月2日）分四個季度，每個季度以實際金額的25%（即318175.99元）交給沙富管理區，逾期交款按月息15‰計算利息，并處以滯納金每日1％的罰款。合同簽訂后，沙富管理區依約將沙富廠交給林志成承包經營，林志成在1997年5月26日向沙富管理區交付了材料款、汽車折價款及機械設備費共583445元。1998年5月20日，沙富管理區與林志成又簽訂了《順德市龍江鎮村辦企業轉制協議》（以下簡稱轉制協議）。協議第一條約定：沙富泡沫廠名為集體企業，實為個人投資經營企業。雙方同意在合同生效之日起，解除掛靠關系，終止掛靠期間雙方所簽署的一切有關掛靠承包合同、協議。從即日起對該企業實行轉制處理，注銷手續由管理區代辦，費用由林志成負責；第三條約定：林志成在企業掛靠承包期間尚欠管理區的各種款項，雙方計算確認后另外簽訂還款計劃書；第四條規定：林志成以“順德市龍江鎮沙富塑料泡沫廠”名義依法辦理該企業的注冊登記，管理區可協助辦理新企業的有關手續；第七條約定：轉制后設立的新企業仍接受管理區管理的，必須交納“土地生產補償費、企業管理費”等費用，具體另簽協議執行；第十三條約定：本協議自雙方簽名蓋章并經龍江律師事務所辦理公證或見證之日起生效。同日雙方申請將沙富廠的法定代表人由葉標榮變更為林志成，工商部門于1998年6月11日核準。協議簽訂后，雙方對尚欠款項、土地生產補償費、企業管理費等沒有另簽協議。1998年6月23日，沙富廠申請企業注銷登記，工商部門在1998年7月9日同意注銷集體企業性質的沙富廠。1998年7月27日，林志成在工商行政管理機關申請開辦了私營企業性質的“順德市龍江鎮沙富塑料泡沫廠”，企業負責人是林志成。 1999年10月22日，林志成又向沙富管理區支付了對外應收款4500元，累計已支付應收款321533.46元。從2002年5月19日開始，林志成按承包合同約定的收費標準又向沙富管理區交付了2002年1月1日前的廠房租金、土地使用金17萬元。2003年3月10日，沙富管理區的常年法律顧問陳惠強給林志成送達了《律師函》，律師函稱：“依合同約定，你理應支付從2002年起的廠房租金、土地使用費及應收款954003.96元和利息給管理區，否則，管理區將會通過法律途徑解決。”后沙富管理區因未能收到林志成應付的2002年1月1日后的廠房租金、土地租金和管理費288500元（均從 2002年1月1日起計至2003年7月1日止）及對外應收款954003.96元，遂于2003年3月20日向順德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另查明：順德市龍江鎮沙富管理區辦事處現變更為佛山市順德區龍江鎮沙富村民委員會。

　　順德區人民法院一審認為：《承包合同》名義上為承包合同，但實際上是一份由林志成將集體企業的債權、機器、原材料以購買的方式出資收購，并租賃沙富村的場地，以集體名義對外經營的掛靠合同。1998年5月20日雙方當事人又簽訂了《轉制協議》，將原集體企業轉制為林志成投資的私營企業。該協議簽訂后，雙方并沒有依協議的約定對原企業債權債務的處理另行簽訂協議，而是根據原承包合同的約定履行義務，林志成繼續向沙富村委會支付土地租金、廠房租金及管理費和應收貨款，至今，林志成承認拖欠沙富村委會的租金及管理費，據此可以認定雙方仍實際按承包合同有關債權債務的約定履行，并沒有因簽訂轉制協議而自行解除，原承包協議中有關債權債務處理部分仍然有效。林志成對沙富村委會要求其支付拖欠的廠房租金、土地使用費和管理費的訴訟請求沒有異議，法院予以確認，林志成應向沙富村委會支付廠房租金84000元，土地租金150000元，管理費52500元，以上三項合計286500元。林志成提出沙富村委會起訴已經超過訴訟時效，雖雙方約定了應收貨款付款的期限，但在付款期限過后，林志成于1999年10月22日仍然履行付款義務，且在沙富村委會的催收下，林志成一直到 2002年11月止仍然陸續向沙富村委會支付租金和管理費。林志成的上述行為表明其仍在履行原承包合同的義務。在林志成停止支付后，沙富村委會發出律師函追索欠款，也表明沙富村委會一直在主張權利，故沙富村委會起訴并未超過訴訟時效，而且本案的貨款與租金為同一合同，雙方是履行同一合同，林志成支付租金，該合同的訴訟時效中斷，林志成欠沙富村委會貨款，沙富村委會追收租金時按常理也應有向其追收貨款，故貨款的訴訟時效未過。林志成應向沙富村委會支付約定的對外應收款954003.96元。由于林志成沒有依承包合同的目的，如果繼續履行，會對沙富村委會的合法權益造成嚴重損害，沙富村委會要求解除承包合同，符合法律規定，應當采納。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一款（四）項、《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八十八條第一款、第一百零六條、第一百零八條、第一百三十五條和第一百三十七條的規定，判決：一、解除沙富村委會與林志成簽訂的《沙富塑料泡沫廠承包合同》；二、林志成應當在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向沙富村委會支付廠房租金84000元、土地租金150000元、管理費52500元，應收款及存倉成品款954003.96元，四項合計 1272703.96元。林志成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

　　本院二審認為：林志成與沙富村委會簽訂的《承包合同》約定，由林志成將集體企業的債權、機器、原材料由林志成以購買的方式出資收購，并租賃沙富村委會的廠房、土地以集體名義對外經營，故該合同實質上是一份廠房、土地租賃、財產、債權轉讓合同。因合同中約定的設備、材料等財產的轉讓，雙方已經履行完畢，而對外應收款及存倉產成品款亦已經移交轉讓，故該部分合同內容不宜解除，一審判決解除《承包合同》不當，應予糾正。林志成自2002年1月1日起至2003年 3月止一直沒有向沙富村委會交納廠房、土地租金，違反了合同約定，已構成違約，故沙富村委會訴訟請求中的解除廠房、土地租賃合同等條款的理由成立，應予支持，林志成上訴認為拖欠租金的行為并不足以導致該租賃關系的解除，理據不充分，不予采納。林志成拖欠沙富村委會的廠房租金84000元、土地使用費15萬元，依法應向沙富村委會清償。由于雙方簽訂《轉制協議》后，沙富村委會已于1998年7月27日到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將原集體企業的沙富塑料泡沫廠注銷，林志成另行成立私營企業，雙方已解除了掛靠管理（牌照）關系，故沙富村再主張2002年1月1日以后的（牌照）管理費52500元，沒有法律依據，不予支持。根據承包合同第八條的約定，雙方對應收貨款及存倉產成品款的給付明確約定了付款期，即至1998年4月2日，林志成應全部給付應收貨款及存倉產成品款，但至1999年12月22日林志成僅給付了應收貨款及存倉產成品款321533.46元，尚欠954003.96元未付，此后沙富村委會一直沒有向林志成追收，至起訴時已超過訴訟時效。合同中該應收貨款及存倉產成品款的約定與租金和管理費的約定雖為同一合同中的條款，但不同款項的給付約定了不同的履行期，所以應當分別處理，不得因為同屬一個合同且該合同仍在繼續履行，而不顧合同中具體約定的履行期限混淆因此而產生的不同法律責任，一審判決對此處理不當，應予糾正；林志成主張應收貨款及存倉產成品款已過訴訟時效，依據充分，應予支持。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二）項的規定，判決：一、撤銷廣東省佛山市順德區人民法院（2003）順法民一初字第01601號民事判決第一項；二、解除林志成與沙富村委會簽訂的《沙富塑料泡沫廠承包合同》中的廠房、土地內容的租賃合同條款；三、變更佛山市順德區人民法院（2003）順法民一初字第01601號民事判決第二項為：林志成應當在本判決送達之日起十日內向沙富村委會支付廠房租金84000元，土地租金150000元，合計234000元。

　　廣東省人民檢察院抗訴認為：一、原判認定雙方當事人簽訂《轉制協議》后，《承包合同》已經終止以及雙方已解除掛靠管理（牌照）關系，是認定事實不清。轉制協議第十三條明確約定協議經過龍江律師事務所見證后生效，而雙方至今都沒有辦理見證手續，轉制協議所附條件未成就，故《轉制協議》是無效合同。事實上，林志成于1998年7月27日開辦了私營性質的泡沫廠后，仍按《承包合同》約定的廠房、土地租金、管理費、應收款等向沙富村委會交付這些款項，雙方仍在繼續履行《承包合同》，原判認定《承包合同》已經終止及雙方不存在掛靠關系的依據不足。二、原判認定林志成應付的應收貨款及存倉產成品款已過訴訟時效，是認定事實不清。在本案中，應收款、存倉產成品款與廠房、土地租金、管理費等是同一個合同中的整體義務，也是沙富村委會享有的整體債權，是不可分割的。既然《承包合同》一直在履行，租金、管理費沒有超過訴訟時效，那么應收貨款和倉存成品款同樣沒有超過訴訟時效。沙富村委會一直在向林志成追款，并委托律師在 2003年3月10日發出了《律師函》，已構成時效的中斷。

　　本院再審認為，雙方爭議的焦點有兩個，一是掛靠關系是否已解除，林志成是否應當繼續交納管理費。二是954003.96元的應收款是否超過訴訟時效期間。

　　關于第一個爭議的焦點，本院認為，雖然《轉制協議》第13條約定本協議在龍江律師事務所見證后生效，而該協議一直沒有見證，但雙方已在1998年7月實際履行了《轉制協議》最重要的條款，完成了舊企業的注銷和新企業的設立，雙方已用實際行動否定了協議所附生效條件，故《轉制協議》已經生效。既然企業轉制已經完成，新的沙富廠作為林志成開辦的私營企業是一個獨立的民事主體，在1998年7月轉制完成之后還認定雙方是掛靠關系已不恰當，再按照《承包合同》繼續交管理費亦沒有事實依據。因此原二審判決認定雙方之間的掛靠關系已解除并停止交管理費是正確的，抗訴機關的第一條抗訴理由沒有事實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關于訴訟時效問題，本院認為，雙方在97年簽訂的《承包合同》實際上包含有四個法律關系：第一個是《承包合同》第一條約定的機械設備、材料的買賣合同關系；第二個是《承包合同》第二條約定的廠房、土地租賃關系；第三個是《承包合同》第三條、第五條約定的企業承包合同關系，這也是該合同的必要條款和主要條款；第四個是《承包合同》第八條約定的債權移轉關系。上述四個法律關系既可以并存于該《承包合同》當中，亦可分割為四個不同的獨立合同，彼此之間沒有主、從關系。作為合同之債，四個不同性質的債在《承包合同》中規定了不同的履行期限，理應分別適用訴訟時效制度。954003.96元的應收款林志成最后一次支付是1999年10月22日，至2001年10月22日2年的時效期間已經屆滿，林志成在2002年5月支付17萬元的租金和收到對方的《律師函》并不構成訴訟時效的中斷，因此應收款的訴訟時效已經喪失，原二審判決對時效的認定是正確的。

　　綜上所述，原二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抗訴機關的抗訴理由均不能成立，本院不予采納。本案經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八十四條的規定，判決如下：

　　維持本院（2003）佛中法民一終字第2626號民事判決。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懷 曉 紅

　　代理審判員 陳 智 揚

　　代理審判員 黃 維

　　二○○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書 記 員 譚 志 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