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4）佛中法民一終字第156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鄧藝峰，男，1972年9月24日出生，漢族，住所：佛山市禪城區新風路57號一座501房。

　　委托代理人陳顯敏，廣東古今來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劉曉燕，廣東古今來律師事務所律師助理。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佛山市信和超級商場有限公司，住所：佛山市禪城區人民路101首層中鋪。

　　法定代表人梁金英，經理。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佛山市信和超級商場有限公司南海分公司，住所：佛山市南海區南海大道中47號南海廣場首層。

　　負責人梁金英，經理。

　　兩被上訴人的共同委托代理人陳軍，男，1967年11月2日出生，漢族，住所：廣州市荔灣區中山八路10號之一1904房。系被上訴人的職員。

　　上訴人鄧藝峰因與被上訴人佛山市信和超級商場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信和公司）、佛山市信和超級商場有限公司南海分公司（以下簡稱信和南海分公司）信用卡消費糾紛一案，不服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人民法院（2003）南民一初字第1277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判決認定：原告是廣東發展銀行廣發人民幣信用卡（卡號為5183-6410-4000-0142）的持卡人。2003年1月8日20時29分，該信用卡在被告信和南海分公司處通過廣東銀聯POS機消費了10100元。原告在上述消費發生后的當晚向廣東發展銀行佛山分行口頭掛失信用卡，并于次日書面掛失該信用卡，但無向公安部門報案。原告認為上述消費是信用卡被盜用消費使用發生的，被告未嚴格按照有關操作規程核對簽名，導致原告的經濟損失，遂于2003 年6月2日向原審法院起訴。另查明：原告與發卡行廣東發展銀行間簽訂的客戶服務協議中約定：客戶須對因保管不善、將卡片轉借他人或者其他不謹慎或不良行為而發生的廣發卡卡片或廣發卡信息被冒用或盜用所導致的損失承擔全部責任。被告信和公司的企業類型屬于非國有獨資有限責任公司，被告信和南海分公司的企業類型屬于非國有獨資有限責任公司分公司。2000年9月1日，廣東省銀行卡網絡服務中心與中國農業銀行南海市市東支行（收單行）、被告信和南海分公司（特約商戶）簽訂特約商戶受理廣東省銀行卡網絡服務中心POS業務協議書和POS業務協議簽約表，約定三方的責任及義務、接受信用卡、借記卡的POS支付方式、交易單據、帳務處理和手續費、卡的回收、對受理銀行卡冒用交易的監控處理標準、終止等事項，該協議與《銀行卡聯網聯合規范》、《廣東跨行直聯POS系統資金清算辦法》、《廣東跨行直聯POS網絡業務管理辦法》、《廣東銀聯直聯POS交易各行業手續費匯率表》共同執行，協議自三方簽字之日起生效；其中接受信用卡的POS支付方式中約定：出示的信用卡不屬于發卡行向商戶提供的“止付名單”中的卡；出示的信用卡屬于本協議協定或服務中心特別允許的信用卡；出示的信用卡和相關有效證件完好無損、無涂改和偽造嫌疑；信用卡在有效期內；出示的有效身份證件與本人的身份和信用卡上的有關內容相符；持卡人在簽購單上的當面親筆簽名應與其信用卡背面預留簽名的名字相符，如信用卡背面無持卡人簽名或有懷疑或預留簽名不清、有涂改，應拒絕受理并立即與發卡行聯系等。

　　原審法院認為：發卡行（廣東發展銀行）與持卡人（原告）間通過簽訂客戶服務協議書確立服務與被服務關系，服務關系成立后，持卡人可根據與發卡行的相關協議使用該卡進行消費等行為。發卡行通過收單銀行為代表與特約商戶（被告）間簽訂業務協議書確立委托關系，根據合同只對當事人發生效力的原則，該業務協議書不對原告產生約束力。被告作為特約商戶，對使用廣發卡消費的行為，應承擔與廣東省銀行卡網絡服務中心、收單行簽訂的POS業務協議書的約定，對持卡人的持卡消費行為盡審查義務。根據該協議書，被告需盡的審查簽名的義務是核對持卡人在簽購單上的當面親筆簽名與其信用卡背面預留簽名的名字是否相符、是否有預留簽名或不清、有涂改。本案中，原告在信用卡消費后才掛失且無向公安部門報案，不能舉證證實信用卡確實被盜，無法核實原告所持有的信用卡背面的預留簽名與簽購單的實際簽名是否一致，原告也無法舉出被告未盡謹慎審查義務的證據。也就是說，對于被告是否盡到義務，根據現有的證據還原的法律事實只能是判斷被告已盡到仔細謹慎審查義務。因此，只能認定被告的過錯不存在。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零六條第二款關于法人因過錯侵害他人應當承擔民事責任的規定和根據過錯責任歸責原則，因被告不存在過錯故被告不需承擔責任。原告的訴訟請求，依法應予駁回。原審法院于2003年11月24日作出判決：駁回原告鄧藝峰的訴訟請求。一審受理費414元，由原告鄧藝峰負擔。

　　上訴人鄧藝峰不服上述判決，向本院提出上訴認為：一、一審法院不確認上訴人提供的信用卡存款單回單、取現單回單及簽購單存根等證據與本案的關聯性，認為無法核實上訴人的所持有的信用卡背面的預留簽名與簽購單的實際簽名是否一致，是認定事實錯誤。本案中，由于信用卡已失竊，上訴人雖已掛失且向公安部門報案，但在目前案件未能查破、信用卡未能追回的情況下，顯然無法直接比對信用卡背面預留簽名與冒用者的簽名是否一致。但一審法院因此就認為無法核實上訴人所持有的信用卡背面的預留簽名與簽購單的簽名是否一致，則是錯誤的。上訴人在一審舉出的信用卡存款單回單、取現單回單及上訴人分別在中山市怡景酒店和南海廣場金飾部消費的簽購單存根等證據顯示，上訴人在簽購單上的簽名穩定、獨特。上訴人以該穩定、獨特的簽名進行刷卡消費，被不同的廣發信用卡特約商戶接受，這足以證明信用卡背面預留簽名與上訴人在這此簽購單存根上的簽名相一致；以這此簽購單存根上的簽名與冒用者在簽購單上的簽名進行比對，兩種簽名的差異是顯著的，從而足以證明冒用者在簽購單上的簽名與信用卡背面預留簽名明顯不一致。二、上訴人舉出的證據足以證實被上訴人在接受冒用者刷卡消費時未盡謹慎審查義務，原審判決認為上訴人無法舉出被上訴人未盡謹慎審查義務的證據，是錯誤的。如上所述，根據上訴人舉出的信用卡存款單回單、取現單回單及簽購單存根等證據，足以證實冒用者在簽購單上的簽名與信用卡背面預留簽名明顯不一致。被上訴人作為信用卡特約商戶，根據其與廣東省銀行卡網絡服務中心、收單行簽訂的POS業務協議書的約定以及行業慣例，其對廣發信用卡持卡消費的行為，應盡謹慎審核的義務，包括核對持卡人在簽購單上的當面親筆簽名與信用卡背面預留簽名是否一致。固然，不應苛求被上訴人具備專業的筆跡鑒別技術。但本案中，冒用者在簽購單上的簽名與信用卡背面預留簽名的差別是異常明顯的、巨大的，任何普通人只要予以通常程度的注意，即可輕易辯別。在這種情況下，被上訴人卻接受了冒用者刷卡消費，表明其根本未履行謹慎審核義務。三、上訴人失竊的信用卡之所以遭受冒用，造成損失，根本原因在于被上訴人怠于履行謹慎審核義務。一審庭審中，被上訴人主張其作為廣發卡特約商戶，在持卡人持卡消費時其根本沒有義務審查持卡人在簽購單上的簽名與信用卡背面簽名的筆跡是否一致，而只需審查姓名是否一致。這表明，被上訴人并未認識到自己作為廣發卡特約商戶對持卡人持卡消費的行為的謹慎審核義務，因而怠于履行審核義務。而這正是冒用者冒用得逞、導致上訴人經濟損失的根本原因。綜上，請求二審法院撤銷原判，并依法改判兩被上訴人賠償上訴人損失10100元，本案的訴訟費用由兩被上訴人負擔。

　　上訴人在二審訴訟期間向本院提供一份佛山市禪城區公安局環市派出所于2003年12月13日出具的報失證明，證明上訴人因錢包被盜已于2003年1月8日向環市派出所報案，主張遺失現金及廣發行信用卡等。

　　兩被上訴人答辯認為：一、上訴人在一審過程中提出的證據2－5不能證明被上訴人的經辦人員是否進行了簽名的核對，原審法院對證據的認定是合法的，請求二審法院予以維持。二、兩被上訴人根據與銀行的約定，已經履行了審查的義務。根據信用卡消費的基本常識，收銀員對信用卡的持有人的簽名與信用卡背面的預留簽名進行核對，核對名字一致的情況下就能夠消費。被上訴人已盡了仔細審查的義務，不負任何責任。三、造成本案的原因，是由于上訴人沒有保管好自己的信用卡，從而引起其不必要損失，根據上訴人和銀行的協議和有關規定，當事人也應當知道其損失應當由自己承擔。根據原審判決認定的事實，上訴人上并不能證明其信用卡已經遺失，其主張信用卡被盜只是一個推斷的結論。四、根據上訴人在一審的陳述，上訴人確認是在信用卡被消費后才口頭掛失的，根據這一事實，被上訴人在盡了自己的審查義務后也是沒有辦法能夠阻止持有人消費的。綜上，上訴人的上訴理由不成立，請求二審法院維持原審判決。

　　兩被上訴人在二審訴訟期間沒有向本院提供新的證據。

　　經審理，原審判決除認定上訴人無向公安部門報案有誤外，其余認定事實部分正確，對此本院予以確認。另查明，上訴人于2003年8月1日因錢包被盜向佛山市禪城區公安局環市派出所報案，主張遺失現金及廣發行信用卡等物件。上訴人在廣東發展銀行信用卡存款單及取現單上的簽名與持卡人于2003年8月1日在被上訴人信和南海分公司處購物消費時在簽購單上的簽名的寫法、筆劃明顯不一致。被上訴人南海信和公司是被上訴人信和公司的分公司，已領取了營業執照。

　　本院認為：根據上訴人提供的其向訟爭信用卡的發卡行廣東發展銀行的信用卡存款單、取現單，該兩份單據均有上訴人相同的簽名，該簽名為發卡行所認可，應當推斷該簽名與上訴人所遺失的信用卡背面預留的簽名一致。就上訴人的該簽名與持卡人于2003年8月1日在被上訴人信和南海分公司處購物消費時在簽購單上的簽名進行對比，兩者寫法、筆劃明顯不相同，該結果以一般普通人的辯別水平足以辯認出。因此，本院認定上訴人在信用卡背面預留的簽名與持卡人在被上訴人信和南海分公司消費時的簽名明顯不一致。上訴人已就錢包被盜向公安部門報案，遺失物件中包括訟爭的廣東發展銀行信用卡，故對于上訴人認為訟爭信用卡遺失后被冒用消費的主張，本院予以采信。

　　本案雙方爭議的是因信用卡被冒用而致合法持卡人經濟損失是否應由消費特約商戶承擔的問題。因信用卡被冒用而致合法持卡人經濟損失屬一般侵權行為，在歸責問題上，應采用過錯責任原則，因此，被上訴人在本案中有過錯是其承擔賠償責任的前提。作為信用卡的特約商戶，在消費者持信用卡購物消費時，其工作人員應具備審核信用卡使用人的身份證、簽名（包括筆體、字樣等）是否與合法持卡人的留存資料相符的技能，并應充分盡到這種技能上的注意義務，也就是說，該種注意義務比一般普通人的注意義務要求更高。本案中，上訴人在信用卡背面預留的簽名與冒用者在簽購單上的簽名明顯不一致，被上訴人的經辦人員在沒有認真審核冒用信用卡人的簽名與該信用卡背面上預留的簽名是否一致的情況下就接受其消費，造成該信用卡的合法持有人的上訴人經濟損失，故被上訴人未盡到其應具備的注意義務，對此存在一定過錯。而作為信用卡的合法持有人，在享受安全、簡便消費方式的同時，應加強妥善、謹慎保管信用卡的意識，防范信用卡丟失、被盜及被冒用。本案中，上訴人沒有履行其妥善保管信用卡的義務，對于信用卡被冒用造成經濟損失存在主要過錯。綜上，造成本案經濟損失的過錯是一種混合過錯，應適用過失相抵原則。綜合雙方過錯大小，本院確定被上訴人信和南海分公司應承擔上訴人經濟損失10％的賠償責任為宜，即1010元。被上訴人信和公司對上述債務承擔補充清償責任。原審法院認定被上訴人不存在過錯駁回上訴人的訴訟請求不當，本院予以撤銷。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三）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人民法院（2003）南民一初字第1277號民事判決。

　　二、被上訴人佛山市信和超級商場有限公司南海分公司應于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三日內賠償上訴人鄧藝峰經濟損失1010元。

　　三、被上訴人佛山市信和超級商場有限公司對上述債務承擔補充清償責任。

　　四、駁回上訴人鄧藝峰的其他訴訟請求。

　　本案一、二審受理費各414元，合共828元，由上訴人鄧藝峰負擔628元，被上訴人佛山市信和超級商場有限公司南海分公司、佛山市信和超級商場有限公司負擔200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杜秉沛

　　代理審判員 吳健南

　　代理審判員 林煒烽

　　二○○四年四月十二日

　　書 記 員 劉斯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