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6）東民一終字第38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東營市浙東永發機電設備有限公司。住所地：東營市黃河商貿城603號。

　　法定代表人鮑衛秀，經理。

　　委托代理人高金鳳，山東齊征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劉恩福，（略）。

　　委托代理人張素輝，（略）。

　　委托代理人張峰，（略）。

　　原審被告鮑衛秀，（略）。

　　原審被告鮑傳寬，（略）。

　　上訴人東營市浙東永發機電設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為與被上訴人劉恩福、原審被告鮑衛秀、鮑傳寬人身損害賠償糾紛一案，不服東營市東營區人民法院（2005）東民初字第502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06年3月21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委托代理人高金鳳、被上訴人劉恩福及委托代理人張素輝、張峰到庭參加了訴訟。原審被告鮑衛秀、鮑傳寬經本院合法傳喚，無正當理由不到庭，本案依法缺席審理，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審理查明，2003年11月22日，劉恩福在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維修汽車發動機時，因該公司未提供必要的保護措施，致使鐵屑崩進左眼，造成左眼外傷性白內障、玻璃體積血、視網膜脫落。隨后經三次住院治療，現已將左眼玻璃體摘除，并注入硅油以緩慢左眼球的萎縮期限。此次劉恩福受傷治療，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已為其繳納了大部分醫療費，劉恩福共支出醫療費815.2元。

　　2004年11月1日，經東營市勞動鑒定委員會鑒定，劉恩福屬于七級傷殘。劉恩福為治療眼傷支出交通費1668元。劉恩福進行勞動能力及傷殘等級鑒定支出鑒定費250元。東營市東營區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以未經工傷認定為由，不作勞動爭議案件受理。劉恩福女兒劉瑤的出生時間為2001年12月13日。

　　2004年12月17日，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因未參加年檢被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吊銷營業執照。鮑衛秀、鮑傳寬均系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的股東。

　　原審法院認為，當事人爭議的焦點問題為：一、劉恩福的起訴否超過訴訟時效；二、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鮑衛秀、鮑傳寬是否是本案適格被告；三、劉恩福以一般人身損害賠償為由起訴有無法律依據。

　　針對爭議焦點一，原審法院認為，向人民法院請求保護民事權利的訴訟時效期間為兩年，但身體受到傷害要求賠償的訴訟時效期間為一年。人身損害賠償的訴訟時效期間的起算，傷害明顯的，從受傷之日起算；傷害當時未曾發現，后經檢查確診并能證明是由侵害引起的，從傷勢確診之日起算。本案劉恩福所受傷害明顯，應從其受傷之日即2003年11月22日起算。訴訟時效因權利人主張權利或者義務人同意履行義務而中斷。劉恩福受傷后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積極聯系為其治療，并墊付了大部分醫療費，訴訟時效中斷，訴訟時效應從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拒絕支付劉恩福醫療費之日起重新計算。依據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提供的證據及劉恩福的質證，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于2004年5月 11日尚支付劉恩福1000元，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主張是在醫療費外支付的，劉恩福未予認可，應認定為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對劉恩福的賠償款，故本案應從2004年5月12日起重新計算訴訟時效。劉恩福于2005年3月16日起訴，未超過一年的訴訟時效期間。據此，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超訴訟時效的抗辯理由不能成立，不予采信。

　　針對爭議焦點二，原審法院認為，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是由鮑衛秀、鮑傳寬兩個自然人申請注冊成立的，屬于民法上獨立的法人，依法獨立享有民事權利，承擔民事責任，具備民事訴訟主體資格。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被吊銷營業執照，是工商行政部門對其進行的行政處罰。雖然公司被吊銷營業執照期間不允許進行經營活動，但不影響公司清理債權債務。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對劉恩福負有侵權之債，應對其人身損害承擔民事賠償義務。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辯解其只能作為程序上的主體參加本案訴訟而不能承擔實體義務，于法無據，對其主張不予支持。

　　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以其出資額為限對公司承擔有限責任，公司以其全部財產對公司債務承擔無限責任。公司停業后，股東僅有對公司債務進行清算的義務。依據現行法律，股東不對有限責任公司的債務承擔清償責任，故劉恩福要求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股東鮑衛秀、鮑傳寬對公司的債務承擔連帶責任，于法無據，不予支持。

　　針對爭議焦點三，原審法院認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二條規定，依法應當參加工傷保險統籌的用人單位的勞動者，因工傷事故遭受人身損害，勞動者或者其近親屬向人民法院起訴請求用人單位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的，告之其按《工傷保險條例》的規定處理。由此可見，工傷事故應當由《工傷保險條例》調整，不適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有關規定。

　　根據《工傷保險條例》第五條的規定，工傷只能由勞動部門作出認定，其他任何單位和個人均無權對是否是工傷作出認定。由于工傷認定系行政行為，不屬于法院主管范圍，本案劉恩福、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雖均主張劉恩福系工傷，但未提供由勞動主管部門出具的工傷認定書，故劉恩福系工傷的主張缺乏依據。既然無法確認工傷，劉恩福的傷害賠償就不能適用《工傷保險條例》。現劉恩福以一般人身損害賠償為由起訴，屬于人民法院的受案范圍。處理本案糾紛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相關規定。

　　醫療費應當根據醫療機構出具的醫療費收款憑證確定，劉恩福要求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支付醫療費895元，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主張2004年3月23日醫療費73.80元、2004年5月13日醫療費6元是劉恩福花費，對其主張予以采信，應支持劉恩福醫療費815.20元。誤工費應根據受害人的誤工時間和收入狀況確定。受害人因傷致殘持續誤工的，誤工時間可以計算至定殘日前一天。劉恩福要求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賠償誤工費7532.5元，符合法律規定，予以支持。劉恩福左眼受傷，未喪失生活自理能力，其要求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賠償非住院期間護理費1600元，于法無據，不予支持。交通費應根據受害人及其必要的陪護人員因就醫或者轉院治療實際發生的費用計算，綜合劉恩福就醫情況，依據提供的交通費單據，確認其交通費用為1668元。劉恩福要求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賠償交通費1668元，符合法律規定，予以支持。住院伙食補助費可以參照當地國家機關一般工作人員的出差補助標準予以確定，劉恩福住院16天，其主張住院伙食補助費320元，依法支持 182元。

　　被撫養人生活費根據扶養人喪失勞動能力程度或者傷殘等級，按照受訴法院所在地上一年度農村居民人均年生活費支出標準計算，被撫養人為未成年人的，計算至十八周歲。劉恩福主張被撫養人生活費 9451.50元，予以支持。劉恩福主張的勞動能力及傷殘等級鑒定費250元，符合法律規定，予以支持。殘疾賠償金根據受害人喪失勞動能力程度或者傷殘等級，按照受訴法院所在地上一年度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標準，自定殘之日按二十年計算。劉恩福主張殘疾賠償金25204元，符合法律規定，予以支持。劉恩福主張后續醫療費50000元，證據不足，不予支持。后續醫療費待實際發生后，可另行主張權利。

　　劉恩福作為賠償權利人請求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符合法律規定。精神撫慰金的數額應根據侵權人的過錯程度、侵權行為所造成的后果及受訴法院所在地平均生活水平等因素確定。劉恩福主張精神損害撫慰3000元，依法予以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一十九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一條、第十七條、第十八條、第十九條、第二十條、第二十一條、第二十二條、第二十三條、第二十五條、第二十八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一條、第八條第二款、第九條第一款第一項、第十條之規定，判決：一、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賠償劉恩福醫療費815.20元、誤工費7532.5元、交通費1668元、住院伙食補助費182元、鑒定費250 元、殘疾賠償金25204元、被撫養人生活費9451.5元、精神撫慰金3000元，共計48113.20元。二、駁回劉恩福的其他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 3508元，由劉恩福負擔1685元，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負擔1823元。

　　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不服原判上訴稱，一、原判適用法律錯誤。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一條第三款規定“屬于《工傷保險條例》調整的勞動關系和工傷保險范圍的，不適用本條規定。”《解釋》第十二條第一款規定“依法應當參加工傷保險統籌的勞動者，因工傷事故遭受人身損害，勞動者或者其近親屬向人民法院起訴請求用人單位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的，告知按《工傷保險條例》的規定處理。”該《解釋》第十一條第一款、第二款是關于雇主雇員人身損害的規定，同時第三款明確規定，屬于工傷范圍的不適用于雇主雇員損害的規定。本案中，通過雙方舉證可以證實，被上訴人與上訴人存在勞動關系，被上訴人是在工作中受傷，應屬于工傷。根據上述解釋及《工傷保險條例》的規定，應按《工傷保險條例》的規定處理本案，即應首先進行工傷認定，通過勞動爭議仲裁程序處理，人民法院不應直接受理和處理。實際上，被上訴人在起訴前也一直是按該程序進行的。

　　勞動關系與雇傭關系在法律上不是同一法律關系，處理的法律根據和程序也不同。根據《工傷保險條例》的規定，在被上訴人不能作出工傷認定的情況下，應通過行政復議或行政訴訟的途徑解決，而不應改變事實、理由和法律關系，以一般人身損害為由向人民法院起訴，人民法院也不應受理。原審法院受理并以一般人身損害作出實體判決無法律依據。

　　二、原判認定事實不清，各項費用計算錯誤，應予糾正。l、誤工費。根據雙方提供的證據，被上訴人的月平均收入為765元。在被上訴人受傷后，上訴人一直為被上訴人支付各項費用，包括被上訴人的工資（一審法院也認定）。除醫療費用外，上訴人為被上訴人支付工資至2004年5月份，期間共支付6000元，也就是計算誤工損失應從2005年6月份以后至鑒定的前一天，或將被上訴人支付的該項費用從賠償的總額中減除。2、交通費。被上訴人到治療醫院以外的醫院治療，沒有經過上訴人同意，也沒有轉院證明，其中還包括了部分出租車的費用和2002年的車票，不應全部支持。3、被撫養人生活費。被上訴人是七級傷殘，屬于部分喪失勞動能力，尚達不到賠償被撫養人生活費的傷殘級別，在該項費用計算時，原判錯誤地以上年度農民人均純收入作為計算標準。4、精神撫慰金。被上訴人是七級傷殘，根據有關規定，不應支持精神撫慰金。即使支持，數額也太高，不應按照被上訴人的要求全部支持。綜上，請求撤銷原判，駁回劉恩福的訴訟請求。

　　被上訴人劉恩福當庭答辯認為，一、原判認定事實清楚。1、關于誤工費，根據上訴人一審中提供的工資表，已證明被上訴人的基本工資為900元，自2004年2月-10月（2004年 11月 1日評殘）共計誤工9個月誤工費8100元。為減少訴訟費，被上訴人只主張7532.5元（2004年1月之前，上訴人已支付）。2、關于交通費，被上訴人根據就醫往來，共計80張車票，總費用1668元，上訴人稱未經其同意轉診治療的部分車票不予認可是錯誤的。3、關于孩子撫養費，根據山東省2003年度農村居民人均消費支出3150.50元／年，原判認定9451.5元是正確的。4、關于精神撫慰金，被上訴人已造成了終身殘疾，而且已影響到了臉部的美觀和今后的就業，原判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的規定，確定3000元精神撫慰金是正確的。二、本案適用法律正確。被上訴人在上訴人工作期間，因上訴人未提供必要的勞保用品，對被上訴人的身體已造成終身殘疾，根據《工傷保險條例》第五條的規定“工傷只能由勞動部門作出認定，其他任何單位和個人均無權對是否是工傷作出認定”。本案既然勞動部門沒有認定工傷，就不屬于《工傷保險條例》的調整，既然上訴人承認存在勞動關系而不給報工傷，實屬故意，是上訴人的過錯，導致了勞動仲裁不受理此案，原判適用法律也是正確的。綜上，請求依法駁回上訴人的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查明，2004年2月-10月，上訴人共支付被上訴人3500元。該事實有上訴人在一審提供的由被上訴人出具的收據為證，已經一審質證和本院審查，可以采信。

　　2003年山東省農民家庭人均生活消費額為2133.2元。

　　上訴人未給被上訴人辦理社會保險。

　　二審查明的其他事實與一審一致。

　　本院認為，二審爭議焦點為一、原判按照一般民事侵權賠償是否適用法律錯誤；二、原判確定的賠償費用（誤工費、交通費、撫養費和精神撫慰金）是否正確。關于原判適用法律問題，按照國務院《工傷保險條例》第 5條的規定，工傷的確認是一種具體行政行為，屬于勞動行政部門的職權范圍。本案中，被上訴人選擇一般民事侵權賠償起訴后，用人單位即上訴人可以以構成工傷事故為由進行抗辯，并應由上訴人承擔相應的舉證責任。一、二審中，上訴人就被上訴人的受傷是否為工傷事故未能提供相關的有效證據，因此，原判按照一般民事侵權賠償處理是正確的。關于原判確認的賠償費用問題，原判認定被上訴人2004年2月-10月的誤工費為7532.5元正確，但未將上訴人在此期間已支付被上訴人的3500元扣除，故本院依法予以糾正。關于交通費，原判認定上訴人賠償被上訴人1688元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22條的規定，本院依法予以維持。關于被上訴人扶養人生活費問題，原判按照2003年農民人均純收入計算有誤，應按照農民年生活消費支出2133.2元計算為6399.6元，本院依法予以糾正。關于精神撫慰金問題，原判綜合被上訴人的受害情況確定3000元的精神撫慰金是妥當的，本院依法予以維持。綜上，上訴人的上訴人理由部分成立，本院依法予以改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三十條、第一百五十二條、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三）項、第一百五十八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維持東營區人民法院（2005）東民初字第502號民事判決第二項；

　　二、變更東營區人民法院（2005）東民初字第 502號民事判決第一項為：上訴人東營浙東永發機電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10內賠償被上訴人劉恩福醫療費815.2元、誤工費7532.5元、交通費 1688元、住院伙食補助費182元、鑒定費250元、殘疾賠償金25204元、被扶養人生活費6399.6元、精神撫慰金3000元，扣除已付3500 元，共計41561.3元。

　　一審案件受理費3508元，由上訴人負擔1459元，被上訴人負擔2049元。二審案件受理費3508元，由上訴人負擔1459元，被上訴人負擔2049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潘　霞

　　審　判　員　　侯麗萍

　　代理審理員　　童玉海

　　二00六年三月二十一日

　　書　記　員　　于　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