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永南 于曉東
在買賣合同中，雙方約定“貨到付款”，是一次性供貨后付款還是分期供貨分期付款？海安某公司與淮安某公司在一起并不復雜的買賣合同中，對此產生爭議，并將官司從一審打到二審，近日，南通市中級法院對此作出終審判決，認為在未明確約定供貨方式的前提下，應按所供貨物的性質，結合實際情況進行分析認定。
“貨到付款”惹紛爭
2005年3月15日，海安某公司與淮安某公司為買賣棉紗通過傳真方式，訂立了工礦產品購銷合同，淮安某公司向海安某公司傳真的合同中約定：淮安某公司提供總貨款為129240元的棉紗8.4噸；結算方式及期限為“貨到付款”；需方海安某公司向供方預付定金4萬元，供方收到定金后組織生產，并于收到定金7日內送貨到需方廠內，定金沖抵總貨款；交貨地點為需方廠內。海安某公司將傳真件上的交貨期限7日改為5日，并將該傳真件傳給了淮安某公司。
當日，海安某公司通過匯票方式向淮安某公司給付定金4萬元。3月17日，淮安某公司實際收取該款。3月22日，淮安某公司向海安某公司送貨3.4噸，計款52740元。海安某公司就該批貨物向淮安某公司出具收條一份，并在該收條上加注“貨款減去定金4萬元，其余部分在3月23日按約定交貨后，一并結清。如銷貨方違約，適用定金處罰的規定”。當日，海安某公司另發傳真，要求淮安某公司將剩余的貨當日送到。3月23日，海安某公司傳真告知淮安某公司所供貨物存在質量問題。淮安某公司則于當日以海安某公司違約拒付貨款為由，兩次傳真要求海安某公司立即付清第一批所送貨物的價款52740元，并將待送貨物的價款匯至其賬戶，以便其繼續履行合同。海安某公司對淮安某公司的傳真未予答復，淮安某公司未再履行其余供貨義務。海安某公司遂將淮安某公司告上海安法院，要求淮安某公司雙倍返還定金80000元。
原告：被告不送貨違約
被告：原告不付款違約
海安某公司訴稱，淮安某公司依合同約定應在5日內提供總價值為129240元的棉紗，而淮安某公司僅于2005年3月22日送貨計款52740元，且兩次傳真要求變更付款方式，要求我公司先匯款。淮安某公司在遭到我公司拒絕后，至今未再履行送貨義務，構成違約。請求判令淮安某公司向我公司雙倍返還定金計款8萬元。
淮安某公司則認為，雙方訂立買賣合同的情況屬實，但約定的定金數額超過了法定最高限額；合同履行過程中，海安某公司已將定金沖抵了貨款，故定金的性質已經發生了改變；我公司分批向海安某公司送貨，但海安某公司收到第一批貨時未按貨到付款的約定給付貨款，我公司依法享有不安抗辯權，不存在違約行為，請求駁回海安某公司的訴訟請求。
一審：被告敗訴
海安法院審理認為，海安某公司與淮安某公司訂立合同過程中，淮安某公司傳真給海安某公司填寫了具體內容的合同文本應為要約，其中規定交貨期限為供方在收到定金后組織生產、7日內送到需方廠內，后海安某公司將合同文本中交貨期限的“7日”更改為“5日”，系對要約內容所作的實質性變更，為新的要約。淮安某公司雖然對該要約事后未進行書面確認，但海安某公司已按約給付了合同所涉定金，淮安某公司實際接收，且已組織生產并部分供貨，應認定雙方之間的合同已經成立，且合法有效。合同履行過程中形成的收條注明的履行期限為3月23日，淮安某公司接收了該收條，且在其后的兩份傳真函件中對該期限均未持異議，故可依此確定淮安某公司應履行交貨義務的期限。
本案所涉定金合同作為買賣合同的從合同，其中關于定金數額的約定，違反了法律關于定金數額不得超過合同總標的額20％的規定，故4萬元定金數額中超過該比例的部分無效，雙方應在法定比例范圍即25848元內適用定金罰則的規定。
雙方在合同中約定結算方式及期限為“貨到付款”，而未就供方分批供貨時買方也應分批結清貨款作出特別約定，且淮安某公司系收受、占有定金的一方，故對該約定應理解為買方應在供方履行了全部供貨義務時方應履行結清貨款的義務，否則買方有權拒絕其相應的履行要求。淮安某公司要求海安某公司分批結清貨款，遭到拒絕時，單方提出變更合同約定的付款方式和期限，繼而終止履行全面供貨的義務，構成違約，應當對按照合同未得到履行的部分在合同全部義務中的比例所計算的定金15300元，承擔雙倍返還的責任。合同履行過程中，海安某公司在淮安某公司違約要求其分批結清貨款時，要求以所給付的定金沖抵部分貨款，淮安某公司于次日傳真堅持要求海安某公司給付第一批貨款的全額52740元，表明淮安某公司對海安某公司以定金先行沖抵部分貨款這一主張的否認，故應認定在合同履行過程中，雙方未就定金先行沖抵部分貨款的事項達成協議。淮安某公司關于本案所涉定金性質已經發生改變及其享有不安抗辯權、不存在違約行為的辯稱意見，無事實和法律依據，不予采信，遂判決淮安某公司返還海安某公司定金30600元。
二審：維持原判
被告淮安某公司不服一審判決，向南通市中級法院提起上訴。
近日，南通市中級法院經審理后，作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終審判決。
法官點評
本案系一起因雙方對買賣合同中約定“貨到付款”條款的理解差異而引起的定金賠償糾紛案。對于“貨到付款”的理解，存在兩種爭議：一種意見認為，買受人收到出賣人全部供貨后立即付款；另一種意見認為，出賣人供給買受人多少貨，買受人就應支付相應的款項，直至出賣人供完為止。
買賣合同是出賣人轉移標的物的所有權于買受人，買受人支付相應對價的雙務有償合同。至于出賣人必須一次性交貨還是分期交貨，在雙方沒有具體約定的前提下，應視所交付的標的物的性質決定。如果出賣人分期交付標的物，不影響到買受人的正常交易或生產，可認定雙方約定的是分期交貨。如果出賣人分期交付標的物，嚴重影響到買受人的正常交易或生產，造成其對下家的履行不能，并造成違約，根據公平交易的原則，應認定出賣人必須一次性供貨，其分期供貨則屬違約。
本案中，海安某公司向淮安某公司購買棉紗是用于織布并向外商出口的，淮安某公司分期供貨將影響海安某公司向外商供貨期限，并可能導致外商和海安某公司之間的索賠糾紛，從而產生不必要的訟累，因此，對雙方約定的“貨到付款”，應理解為一次性供貨后付款為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