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5）滬高民三（知）終字第51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反訴被告）江洪錚男，漢族，1937年3月18日出生，住上海市保屯路211弄18號204室。

　　委托代理人戎偉明，上海市道恒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反訴原告）上海百川制筆文具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南華亭經濟小區D區59號。

　　法定代表人孫曉青，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李金華，該公司總經理。

　　上訴人江洪鏌蜃利實施許可合同糾紛一案，不服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04）滬一中民五 （知）初字第15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江洪錛捌湮托代理人戎偉明，被上訴人上海百川制筆文具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孫曉青及其委托代理人李金華到庭參加了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經審理查明：2001年6月12日和8月3日，江洪鋟直鶼蛑謝人民共和國國家知識產權局申請“筆的雙層供液結構”及“筆的活塞型自動控液結構”兩項實用新型專利，2002年4月17日同時被授予專利權，專利號分別為 ZL01245872.4和ZL01252888.9.其中，“筆的雙層供液結構”專利的權利要求為：包括墨液倉、墨液、引導芯和筆頭，其特征在于該結構還包括調節倉、調控器、透氣孔道、液氣閥，調節倉與墨液倉相鄰，由液氣閥相隔，調節倉設有透氣孔道，調控器安置在調節倉內，引導芯穿過調控器與液氣閥相配合，伸入墨液倉，筆頭與調控器及引導芯相銜接。“筆的活塞型自動控液結構”專利的權利要求為：包括墨液倉、墨液、引導芯和筆頭，其特征在于該結構還包括調節倉、液氣活塞、透氣孔道，調節倉與墨液倉相鄰，調節倉和墨液倉間有液氣活塞，兩倉由液氣活塞相隔，調節倉設有透氣孔道，引導芯一端伸入液氣活塞，另一端與筆頭相銜接。

　　2001年6月14日，以上海百川制筆文具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百川公司）為甲方、江洪鏤乙方訂立了合同，雙方約定合作應用新技術，開發經營筆類新產品：1、項目資金由甲方投入，并負責生產、開發和經營管理；2、乙方給予甲方有償使用“筆的雙層供液結構”新技術，以開發筆類新產品；3、乙方負責提供“筆的雙層供液結構”新技術的相關資料并指導應用；4、關于“筆的雙層供液結構”新技術的合理性、優越性及可行性，均經由雙方鑒定并認可；5、甲方在生產和經營管理方面的情況，由報表如實反映，定期通報乙方；6、甲方按月定期向乙方結付新技術使用費，結算方法：開發的首個產品銷售單價的10％×實際生產數量；7、甲方對乙方提供的新技術，應保守秘密，并保證不以任何方式給任何第三方利用謀益；雙方還約定，如任何一方違反本合同的任何條款，將被視作單方面毀約，要對本合同中止執行及由此產生的后果負責，并承擔相應方的經濟賠償。同日，百川公司付給江洪鐨錄際跏褂萌朊歐訝嗣癖1萬元，雙方另訂立了一份聘約，約定百川公司聘請江洪鏤特別顧問，江洪鎦傅加τ瞇錄際蹩發新產品，輔導對新產品的設計，并對生產技術和工藝進行指導，百川公司每月支付顧問津貼。

　　合同及聘約訂立后，百川公司先后委托他人制模及加工注塑件，實際實施的是專利號為 ZL01252888.9的“筆的活塞型自動控液結構”專利，生產出“雙頭筆”產品1萬支，并以人民幣1.55元/支的價格銷售給上海昌友貿易有限公司。 2003年10月7日，百川公司與江洪鎘侄┝⒘艘環薟鉤浜賢，合同中寫道：“甲、乙雙方自2001年6月14日訂立了《關于應用新技術的合作合同》以來，由于合作方的誠信與精心傳授，甲方已應用專利及相關技術，開發制成了雙頭水性筆萬余支，并對該項技術的合理性、優越性、先進性以及可靠性，獲得了全面的驗證認同。目前甲方由于資金、管理、產品的款式與定價等各方面的因素，境況不佳、困難重重，導致產品未能大批量投產上市，沒有創益實施分配，也影響了乙方的收益。由此甲方為了擺脫困境，要求在前期合作的基礎上，另籌資金，擴展第二合作項目，即開發經營乙方所獨創的新穎的大墨量、直液全水型的通用筆芯……”，雙方訂立了如下合作條款：一、乙方同意甲方享用乙方特有的“筆芯”技術，另籌資金，展開“筆芯”的生產和經營；二、乙方幫助設計“筆芯”并給予技術方面的指導；三、甲方保證“筆芯”項目獨立經營、管理、獨立核算；四、“筆芯”項目及相關技術，甲方保證不以任何方式給任何企業或個人利用或合作謀利；五、“筆芯”項目的利潤與分配，按銷售單價減去成本和估定的費用（由雙方共同決議，一年不變），再乘以當期的實際數量，則為當期的利潤（完稅），其中 50％歸屬乙方，由甲方負責按月提繳；六、甲方保證產銷帳目健全，按期如實向乙方提供生產與經營方面的各項報表，并為乙方核實情況提供所需的便利……；九、甲方若違反上述任何條款，愿承擔毀約、侵權等一切賠償和法律責任，并不再享有“筆芯”技術的使用權。同日，江洪鐨戳聳槊娌鉤淥得鰨主要內容是乙方同意百川公司在“筆芯”合作項目上應用“筆的活塞型自動控液結構”專利技術，并在“筆芯”產品上標印專利號“ZL01252888.9”。2004年7月 10日，百川公司致函江洪锍疲喊茨以往口頭傳授的方法，我公司今年1－4月份陸續中試的筆芯產品放到現在，在這段最長不到六個月的考驗期內，這些中試品相繼出現：1、漏水；2、書寫一段字后就寫不出字；3、海綿潤濕效果達不到規定要求等等問題，請您在下周內前來公司作臨場技術指導。同月14日，江洪锘匭漚ㄒ榘俅ü司從作風、心態、品德方面，從企業生產經營的管理方面，從“筆芯”零部件的規格與配合、性能與質量、操作與工藝等各方面分別查找原因，并作必要的調整。

　　另查明，2003年11月17日，百川公司（甲方）與上海朝盛物業咨詢有限公司（乙方）簽訂《終止合同協議書》，內容為：甲方因開發“筆的雙層供液結構”、“筆的活塞供液結構”二個專利產品，與乙方于2002年11月1日簽訂合作投資協議書，由乙方投入人民幣6萬元，持股10％。在近一年的合作中，由于經營不善未能盈利，乙方要求退出合作。甲乙雙方簽訂終止合作協議書，并于2003年12月1日前退還乙方的投資款人民幣6萬元。

　　江洪鍶銜：百川公司拖欠顧問津貼費，背離合同和聘約，使其應得利益成為泡影，故請求判令：1、百川公司按照合同第9條及補充合同第9條承擔違約和賠償責任，不再享有ZL01245872.4及ZL01252888.9號專利的使用權，立即停止使用，合同全面終止；2、百川公司繳付損失賠償金人民幣5萬元。

　　百川公司認為：其在合同的履行過程中并無違約行為，也未給江洪鐫斐扇魏嗡鶚В江洪鏌求終止合同的理由不能成立，百川公司有權繼續使用上述兩項專利。故反訴請求：1、判令江洪錛絳履行合同和補充合同的義務，提供專利號分別為 ZL01245872.4和ZL01252888.9的實用新型專利技術標準、技術規范、原始設計、工藝文件、中試產品驗收標準以及其他技術文檔，并保證所提供的資料、文件、數據的完整、無誤、有效，能夠達到約定的目標，同時解決現有中試產品漏液的技術問題；2、判令江洪鎦Ц端鶚賠償金人民幣 154，885.68元。

　　2005年1月10日，由原審法院主持，邀請雙方當事人認可的技術咨詢人員，同時傳喚雙方當事人到百川公司制作筆芯的現場進行技術聽證。經查驗，發現百川公司制作的筆芯中試產品存在一定量的筆芯在回氣孔、球珠等處出現漏液問題。為該次技術聽證，江洪锍了提供專利文件、《制筆工業標準匯編（第一集）》（第十三頁）及其自行撰寫的“‘筆的活塞型自動控液結構’的原理和技術優勢”外，沒有出示其他有關的技術資料。

　　原審法院認為：江洪鎘氚俅ü司訂立的合同及補充合同是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應當認定合法有效。雖然合同及補充合同名為合作開發，但其內容是江洪锝其所擁有的兩項專利技術許可百川公司實施，并指導百川公司生產新型筆類產品的專利實施許可合同，故本案應為專利實施許可合同糾紛，而非技術合作開發合同糾紛。根據合同的約定，江洪鍰峁┳利技術的相關資料并指導應用，百川公司負責投資及生產經營，江洪鏌曰竦錳岢傻姆絞絞杖∽利使用費。從雙方的履約情況來看，百川公司生產的筆芯中試產品存在一定量的筆芯在回氣孔、球珠等處出現漏液問題，這說明在筆芯的結構和用材方面（如墨水、海綿體、氈毛等）尚需進一步試驗和完善。根據合同約定及有關法律規定，江洪鋃園俅ü司生產中出現的上述問題，應當進一步提供必要的技術指導，并保證所提供的技術完整、無誤、有效，能夠達到約定的目標，即幫助百川公司生產出質量合格的產品，但江洪鐫詘俅ü司提出臨場技術指導的要求后，沒有充分履行其義務，故其履約行為存在缺陷，還需要改進。而百川公司對其已經生產并銷售的1萬支“雙頭筆”，由于在補充合同中已對該項技術的合理性、優越性、先進性以及可靠性予以認同，故百川公司應當按約向江洪鎦Ц蹲利使用費。對江洪鏌求百川公司繳付損失賠償金人民幣5萬元的計算依據，因缺乏事實根據，不予采納。至于江洪鍶銜百川公司資金不足，未向其提供生產經營方面的各項報表，沒有支付專利使用費，擅自將“筆芯”技術給他人利用或合作謀利等行為構成違約，百川公司依約不再享有兩項專利的使用權。原審法院認為，首先，江洪鎪叱瓢俅ü司資金不足，擅自將“筆芯”技術給他人利用或合作謀利的證據尚不充分；其次，上述違約責任針對的是“筆芯”項目，而百川公司的“筆芯”項目尚在中試階段，且出現漏液問題，江洪鏌裁揮刑峁┲ぞ葜っ靼俅ü司已經銷售質量合格的筆芯產品，故其認為百川公司未向其提供生產經營方面的各項報表，沒有支付專利使用費的主張不能成立；第三，江洪锏穆腦夾形雖存在缺陷，但百川公司仍要求江洪錛絳履行合同及補充合同的義務，進一步提供技術資料和技術指導，以生產出質量符合要求的筆芯產品。綜上所述，江洪鏌求全面終止合同的訴訟請求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原審法院不予支持。雙方仍應友好協商，互相配合，繼續履行合同及補充合同。江洪鎘Φ苯桓妒凳┳利有關的技術資料，提供必要的技術指導，并保證所提供的技術完整、無誤、有效，能夠達到合同約定的目標；而百川公司應按約實施專利，并支付合同約定的使用費。鑒于合同及補充合同應繼續履行，故百川公司要求江洪鎦Ц恫品開發過程中的損失賠償金的訴訟請求沒有法律依據，不予支持。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零七條、第三百四十五條、第三百四十六條、第三百四十九條的規定，判決：一、原告江洪鎘氡桓姘俅ü司繼續履行雙方簽訂的《關于應用新技術的合作合同》及《合作開發經營“新穎全水通用筆芯”合同》；二、被告百川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支付原告江洪鎰利使用費人民幣1，550元；三、反訴被告江洪鎘詒九芯鏨效之日起30日內向反訴原告百川公司交付實施“筆的雙層供液結構”和“筆的活塞型自動控液結構”兩項實用新型專利（專利號分別為 ZL01245872.4和ZL01252888.9）有關的技術資料，并提供必要的技術指導；四、原告江洪鎘敕此咴告百川公司的其余訴訟請求，不予支持。本案本訴案件受理費人民幣2，010元，由原告江洪鋦旱Ｈ嗣癖1，407元，被告百川公司負擔人民幣603元，反訴案件受理費人民幣 4，607.70元，由反訴原告百川公司負擔人民幣3，225.39元，反訴被告江洪鋦旱Ｈ嗣癖1，382.31元。

　　判決后，江洪鋝環，向本院提出上訴。其上訴理由主要是：（一）一審判決雙方繼續履行合同屬明顯的適用法律有誤。上訴人根據最高人民法院（2001）84號文第二十八條和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四項的規定要求解除合同，并無不當：“漏液”問題在整個專利實施過程中從未出現過；上訴人已向被上訴人交付了有關的技術資料，并提供必要的技術指導；（二）一審判決認為被上訴人要求上訴人支付損失賠償金的訴請沒有法律依據，卻自相矛盾地判決由上訴人承擔部分反訴案件受理費；一審判令由被上訴人支付上訴人人民幣1，550元，也不當。為此，請求撤銷一審判決第一、二、三項，依法改判；訴訟費由被上訴人承擔。

　　被上訴人百川公司答辯稱：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請求判令撤銷雙方的合作合同，由上訴人向被上訴人支付實際損失和賠償金并承擔全部訴訟費。

　　二審中，上訴人和被上訴人均未提交新的證據。

　　經審理查明，原審判決查明的基本事實屬實。

　　本院認為，當事人依法享有自愿訂立合同的權利。合同依法成立后，對當事人即具有法律約束力。當事人均應當按照合同約定履行自己的義務，不得擅自變更或者解除合同。根據法律規定：專利實施許可合同的讓與人應當按照約定許可受讓人實施專利，交付實施專利有關的技術資料，提供必要的技術指導。因此，交付有關的技術資料和提供必要的技術指導，是專利實施許可合同讓與人應盡的義務。經查，上訴人與被上訴人雙方于2001年6月14日簽訂的合同中明確規定：上訴人負責提供有關新技術的相關資料并指導應用。雙方于2003年10月7日簽訂的補充合同中也規定了上訴人幫助設計“筆芯”并給予技術方面指導的內容。但在實際生產中，被上訴人的中試產品中產生了筆芯的回氣孔、球珠等處出現漏液問題，致使被上訴人無法進一步進行生產。該漏液問題，在有雙方當事人認可的技術咨詢人員參加的現場技術聽證中已經查驗。上訴人也未充分舉證證明其對上述中試產品中問題的解決進行了具體、有效的技術指導。被上訴人一審中關于要求上訴人繼續履行合同，提供有關技術資料，解決有關技術問題的請求，符合雙方合同的約定和法律的有關規定。另外，從雙方當事人履約的事實看，最高法院（2001）84號文第二十八條和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四項的規定并不適用本案。上訴人要求解除合同的條件并未成就。一審判決雙方繼續履行合同，并無不當。因此，上訴人關于一審判決雙方繼續履行合同屬明顯的適用法律有誤，上訴人根據最高人民法院（2001）84號第二十八條和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四項的規定要求解除合同，并無不當：“漏液”問題在整個專利實施過程中從未出現過；上訴人已向被上訴人交付了有關的技術資料，并提供必要的技術指導的上訴理由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不能成立。

　　上訴人訴稱：一審判決認為被上訴人要求上訴人支付損失賠償金的訴請沒有法律依據，卻自相矛盾地判決由上訴人承擔部分反訴案件受理費；一審判令由被上訴人支付上訴人人民幣1，550元，也不當。經查，雖然一審判決認為被上訴人要求上訴人支付損失賠償金的訴請沒有法律依據，不予支持。但并未全部否定被上訴人的一審反訴請求，故關于反訴案件受理費的承擔問題，一審判決的處理并無不當。關于一審判令由被上訴人支付上訴人人民幣1，550元一節，經查，一審判決是按照雙方合同中約定的技術使用費結算方法進行計算的，也無不當。上訴人的這一上訴理由也不能成立。

　　另，被上訴人在一審中的訴請是要求繼續履行雙方的合同，現二審中提出要求終止雙方的合同并要求上訴人賠償有關損失的請求已超出其一審訴請的范圍；且二審中，雙方當事人未能達成調解協議，故本案二審對此不予處理。

　　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一百五十八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案二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2，010元，由上訴人江洪鋦旱！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朱 丹

審 判 員 ?張曉都

審 判 員 ?于金龍

二OO五年八月十一日

書 記 員 ?劉潔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