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5）渝一中民再終字第389號

　　原審原告（二審上訴人）周長里，男，1959年10月27日出生，漢族，住重慶市江津市德感鎮正街339號。

　　委托代理人劉安祥，重慶季霖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劉永剛，男，1966年11月21日出生，漢族，重慶綦風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職員，住綦江古南鎮北街45-14號。

　　委托代理人張秋松，重慶言實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第三人重慶市貴安建筑安裝工程有限公司，住所地綦江縣古南鎮安廈路65-2號。

　　法定代表人熊菜章，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羅勁松，綦江縣三角法律服務所法律工作者。

　　原審第三人綦江縣貴安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住所地綦江縣古南鎮安廈路65-2號。

　　法定代表人熊菜章，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羅勁松，綦江縣三角法律服務所法律工作者。

　　原審原告周長里與原審被告劉永剛、原審第三人重慶市貴安建筑安裝工程有限公司（下稱貴安建筑公司）、原審第三人綦江縣貴安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下稱貴安開發公司）項目轉讓合同糾紛一案，本院于2004年12月10日作出（2004）渝一中民終字第2608號民事判決，已經發生法律效力。劉永剛不服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作出（2005）渝一中民監字第88號民事裁定，決定對本案進行再審。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原審原告周長里及委托代理人劉安祥、原審被告劉永剛及委托代理人張秋松、原審第三人重慶市貴安建筑安裝工程有限公司及原審第三人綦江縣貴安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共同委托的代理人羅勁松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一審判決認為，第三人貴安開發公司是依法成立的房地產開發企業，在綦江縣古南鎮北街政協片區地塊土地使用權公開拍賣中競投中標，取得該地塊改造和開發建設的資格后，將開發的商住樓發包給具有建筑安裝資質的第三人貴安建筑公司建設，符合有關法律規定。只有第三人貴安開發公司于2000年11月1日與被告劉永剛簽訂的《開發項目承包合同》違反法律規定，合同約定名為第三人貴安開發公司將中標的開發項目承包給被告劉永剛，其內容實質是將房地產開發項目轉包給被告，被告劉永剛是自然人，不是立項批復所確認的項目所有人，根本不存在具有房地產開發的資質，雙方簽訂的《開發項目承包合同》是轉讓房地產開發項目的行為，雖為雙方的真實意思表示，但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城市房地產管理法》第二十九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五）項的規定，是無效合同，不受法律的保護，被告劉永剛因此而與第三人產生的擔保承諾也不具法律約束力。因第三人貴安開發公司與被告劉永剛簽訂的《開發項目承包合同》無效，且雙方并未對該合同進行結算處理，第三人貴安開發公司與被告劉永剛之間的債權債務尚未確定。因此，第三人貴安開發公司稱對被告劉永剛享有830990.6元的債權缺乏充分的事實依據，所以原告周長里以與第三人簽訂的《債權轉讓協議書》為由向被告劉永剛主張債權，本院不予支持。據此判決：駁回原告周長里的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13320元，其他訴訟費10730元（含保全費5020元），共計24050元，由原告周長里負擔。

　　原二審判決認為，本案在二審中主要爭議焦點是：貴安開發公司和劉永剛簽訂的《開發項目承包合同》的效力；周長里與貴安開發公司、貴安建筑公司簽訂的《債權轉讓協議書》是否有效，貴安開發公司對劉永剛是否享有債權；周長里在本案的訴訟請求是否屬重復訴訟。本院認為，貴安開發公司和劉永剛簽訂的《開發項目承包合同》的效力問題。《中華人民共和國城市房地產管理法》規定，以出讓方式取得土地使用權的，不符合本法第三十八條規定條件的不得轉讓。該法第三十八條規定，以出讓方式取得土地使用權的，轉讓房地產時應當符合下列條件：按照出讓合同約定已經支付全部土地使用權的出讓金并取得土地使用權證書；按照出讓合同約定進行投資開發，屬于建設工程的完成開發投資總額的百分之二十五以上。劉永剛與貴安開發公司簽訂的《開發項目承包合同》，該合同名為承包合同，其實質是將貴安開發公司取得的北街政協片區工程項目全部轉讓給劉永剛，因劉永剛不具備房地產開發資質，該合同也不符合法律規定的轉讓條件，故劉永剛與貴安開發公司簽訂的《開發項目承包合同》違反法律禁止規定，該合同無效。周長里上訴稱劉永剛系貴安開發公司的職工，其未舉示充分證據，其主張劉永剛與貴安開發公司簽訂的《開發項目承包合同》屬內部承包合同，應有效的理由不能成立。一審法院對該合同效力的認定正確。周長里在本案的訴訟請求是否屬重復訴訟。本院認為，周長里在本案訴訟請求與其向仲裁委提起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案不屬重復訴訟。理由如下：重慶仲裁委受理并作出生效裁決的案件是周長里訴貴安開發公司、貴安建筑公司建筑工程施工合同一案，該案審理的是周長里與貴安建筑公司、貴安開發公司之間的建筑工程承包合同法律關系，確定了貴安建筑公司作為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的發包方應向施工方周長里支付的工程款數額。而本案是周長里訴劉永剛債權轉讓一案，審理的是周長里基于其與貴安開發公司、貴安建筑公司簽訂的債權轉讓協議而取得的，替代貴安開發公司向劉永剛追償債權的權利，是基于合同法關于債權轉讓而產生的權利，其實質是貴安開發公司將其《開發項目承包合同》中的債權轉讓周長里，由周長里取代了貴安開發公司在《開發項目承包合同》中的地位而向劉永剛追償債權。兩案的法律關系不同；兩案的訴訟主體也不同，仲裁一案中的申請人是周長里，被申請人是貴安開發公司、貴安建筑公司。本案的原告是周長里，被告是劉永剛。兩案的訴訟主體不同，訴訟的事實和理由不同，訴訟的法律關系不同，故本案不屬重復訴訟。周長里與貴安開發公司、貴安建筑公司簽訂的《債權轉讓協議書》是否有效，貴安開發公司對劉永剛是否享有債權的問題。本院認為，貴安開發公司與劉永剛簽訂的《開發項目承包合同》違反法律禁止規定，該合同無效。合同法規定，合同無效后，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應當予以返還，不能返還的或者沒有必要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有過錯一方應當賠償對方因此所受到的損失，雙方都有過錯的，應當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重慶仲裁委員會（2002）渝裁（經）字第（57）號裁決書已確認，貴安建筑公司應給付周長里上述工程項目的建筑成本價款772654.6元，貴安開發公司對劉永剛享有債權為772654.6元。而仲裁費和仲裁中的鑒定費合計58336元并非因《開發項目承包合同》而產生，貴安開發公司主張劉永剛給付缺乏法律依據。合同法規定，債權人可以將合同的權利全部或部分轉讓給第三人。債權人轉讓權利的，應當通知債務人。如上所述，貴安開發公司基于其與劉永剛簽訂的《開發項目承包合同》無效而取得了可要求劉永剛返還不當得利之債權，貴安開發公司、貴安建筑公司與周長里簽訂了《債權轉讓協議》，并已向劉永剛送達了債權轉讓的通知，因此，周長里與貴安開發公司、貴安建筑公司簽訂的《債權轉讓協議書》有效。綜上，原審法院判決認定事實部分有誤、適用法律錯誤。遂判決：一、撤銷重慶市綦江縣人民法院（2004）綦江民初字第516號民事判決；二、劉永剛在本判決生效后立即給付周長里772654.6元。三、駁回周長里的其它訴訟請求。本案一審案件受理費13320元，其他訴訟費10730元（含保全費5020元），合計24050元由周長里負擔2000元，劉永剛負擔22050元；二審案件受理費13320元，其他訴訟費1000元，合計14320元由周長里負擔1000元，劉永剛負擔13320元。

　　劉永剛不服終審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稱：由于劉永剛與貴安開發公司并未對開發項目進行結算，貴安開發公司對劉永剛根本不享有債權。二審判決認定貴安開發公司對劉永剛享有債權，貴安開發公司將該債權轉讓給周長里，由周長里來起訴劉永剛給付重慶仲裁委確定的應由貴安建筑公司給付的工程成本款772654.6元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請求依法改判。

　　經再審查明，2000年10月31日，貴安開發公司與綦江縣舊城改造工程指揮部簽訂《綦江縣古南鎮舊城改造開發建設合同》，約定：貴安開發公司在縣國土局組織的北街片區地塊土地使用權公告拍賣中，以400萬元競投中標，由貴安開發公司對該地塊進行改造和開發建設，項目名稱及改造開發范圍是政協地塊舊改工程，即北街41號到北街65號等86個單位及個人，用地面積2850m2，項目負責人劉永剛等；該合同乙方加蓋了貴安開發公司的公章，劉永剛在項目負責人處加蓋了印章。

　　2000年11月1日，貴安開發公司與劉永剛簽訂開發項目承包合同，雙方約定，貴安開發公司將中標的綦江縣古南鎮北街政協片區舊房改造開發項目發包給劉永剛，承包范圍：（1）該片區舊城改造中的拆遷補償費用；（2）原住居民的安置及費用；（3）新建房屋的規劃、設計、施工管理；（4）房屋的銷售及原住居民的拆遷安置；（5）開發房屋產權證、土地使用證辦理及費用。由劉永剛向貴安開發公司交承包費65000元（含開發和施工）。開發項目由劉永剛自主經營、自負盈虧，并承擔一切債權債務，劉永剛承包期間，如需貴安開發公司提供公章、印鑒，協助辦理相關手續，貴安開發公司必須及時提供。貴安開發公司不得越權干預劉永剛的承包工作，該項目開發的所有費稅由劉永剛承擔等。

　　2001年3月15日，貴安開發公司與貴安建筑公司簽訂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協議條款》，約定：貴安開發公司將綦江北街商住樓A、B棟工程（地點：古南鎮北街41號-61號）發包給貴安建筑公司建設，該合同中約定了合同雙方各自的權利義務。該合同加蓋了雙方當事人公章，法定代表人均由胡朝貴蓋章，雙方的委托代理人均是劉永剛簽名，聯系電話為同一個號碼。

　　2001年3月12日和同年6月6日，貴安建筑公司先后與周長里簽訂《建設工程內部承包合同》，約定貴安建筑公司將綦江北街商住樓A幢和B幢（北街41號至61號）的建設工程發包給周長里進行項目承包施工，雙方在該合同中約定了合同雙方各自的權利義務。上述合同由周長里和劉永剛簽名，貴安開發公司和貴安建筑公司未加蓋公章。

　　2002年9月29日，劉永剛向第三人貴安開發公司、貴安建筑公司出具擔保書，內容為：“綦江縣北街商住樓（北街41號至61號）項目系我承包開發項目。現我作出承諾，在上述項目上貴司所欠施工單位（周長里）的工程款中上述項目所欠的稅費及人工費均由我本人作出擔保。同時我承諾：在該項目有關工程款項及時結算清款”。

　　2002年11月周長里與貴安開發公司、貴安建筑公司因建筑承包合同糾紛一案，經重慶仲裁委員會作出（2002）渝裁（經）字第（57）號裁決書裁決認定：周長里與貴安建筑公司的合同雖然在簽訂時未加蓋貴安建筑公司的公章，但周長里履行合同時貴安建筑公司應當知道未反對，是認可的，且在簽訂仲裁協議時也認可了周長里簽約主體地位，對貴安建筑公司否認與周長里有建筑工程承包關系的主張不予支持。但周長里不具有承建本案所涉工程的資質，貴安建筑公司的行為屬工程轉包行為，雙方所簽訂的合同違反建筑法，應屬無效合同。合同無效后，依法取得的財產應返還，但從本案實際情況看返還已不可能，貴安建筑公司應對周長里修建的工程建設成本折價補償。根據鑒定結論，周長里修建的工程建設成本價為3771412.36元，扣除貴安建筑公司已支付的工程款3061273.55元，工程成本款應為772654.6元。雖然貴安開發公司第二項目部加蓋公章為貴安建筑公司擔保，但其保證行為無效，其后果只能由周長里承擔，周長里要求貴安開發公司承擔連帶責任，本庭不予支持。裁決：一、解除周長里與貴安建筑公司簽訂的兩份《建筑工程內部承包合同》，雙方不再履行；二、自本裁決生效之日起15日內，由貴安建筑公司支付周長里工程款772654.6元。仲裁費36672元、鑒定費80000元由周長里和貴安建筑公司各承擔58336元，此費由周長里墊付，貴安建筑公司支付工程款時一并支付給周長里。

　　2004年3月，綦江縣人民法院（2003）綦執字第604號民事裁定書裁定，認為周長里申請追加劉永剛為被執行主體所提供的證據即建筑工程施工合同、開發項目承包合同、貴安建筑公司和貴安開發公司關于北街主城改造A、B棟工程所涉債務說明等證據與追加劉永剛為被執行主體無關聯，劉永剛于2002年9月29日出具的擔保書不是執行擔保，故裁定，對周長里申請執行貴安建筑公司建設工程承包合同糾紛一案中，申請追加劉永剛為被執行人的請求予以駁回。

　　2003年11月20日，周長里與貴安開發公司、貴安建筑公司簽訂《債權轉讓協議書》，約定：“經仲裁貴安建筑公司欠周長里的工程款、仲裁費等830990.6元。由于上述款項是周長里修建北街41號至46號A、B棟商住樓工程貴安建筑公司所欠工程款，而該項目是貴安開發公司開發的，該工程款應由貴安開發公司支付給貴安建筑公司，為結清債權債務，經三方協商同意，貴安建筑公司欠周長里的款項830990.6元由貴安開發公司承擔和支付周長里；2000年11月1日貴安開發公司與劉永剛簽訂的《開發項目承包合同》約定，政協片區舊房改造工程由劉永剛承包開發，劉永剛承包開發該項目中的債權債務由劉永剛負責。劉永剛未結清該開發項目中的債務，貴安開發公司有權向其追償。經三方協商同意貴安開發公司將開發項目承包合同中對劉永剛享有的債權及追償權均轉讓給周長里。”

　　2004年4月2日劉永剛收到貴安開發公司于2003年11月20日向其發出的債權轉讓函告。同月7日劉永剛回復，以雙方于2000年11月1日簽訂的《開發項目承包合同》無效，貴安開發公司對其無債權為由不同意函告內容。

　　另查明，貴安開發公司是房地產開發企業，貴安建筑公司是建筑安裝企業，兩個公司系兩塊牌子、一套班子，法定代表人均是熊菜章。

　　貴安開發公司通過中標取得的綦江北街片區政協地塊舊改工程項目，實際由劉永剛以該公司的名義投資開發，該項目的收益由劉永剛取得，劉永剛向貴安開發公司交納管理費。

　　以上事實有合同、仲裁裁決書、民事裁定書、債權債務轉讓協議書、回復、擔保書及當事人陳述等佐證，足以采信。

　　針對劉永剛申請再審的請求及理由，本院認為，貴安建筑公司將綦江舊城改造工程的施工工程發包給周長里，已經重慶仲裁委生效的裁決確認其發包行為無效，貴安建筑公司應支付周長里因該工程施工建設所支出的尚欠成本價款772654.6元。由于該工程系貴安開發公司開發，貴安建筑公司應支付給周長里的工程成本價款應由貴安開發公司支付。在周長里與貴安建筑公司、貴安開發公司的債權轉讓協議中，周長里已同意貴安建筑公司將其所負的債務轉讓給貴安開發公司，即周長里的債權應由貴安開發公司負責清償。由于該工程的開發系貴安開發公司，該公司又以合同約定將其轉讓給劉永剛開發，該工程所涉及的所有債權債務由劉永剛負擔。因劉永剛不具有開發資質，故貴安開發公司與劉永剛所簽訂的合同實際上是開發權的轉讓，合同在法律上是無效的。根據法律的規定，合同無效后，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應當予以返還，不能返還的或者沒有必要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有過錯一方應當賠償對方因此所受到的損失，雙方都有過錯的，應當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從法律上講，貴安開發公司因合同無效后所享有的權利是請求劉永剛返還以貴安開發公司名義開發的房屋，但事實上劉永剛已將開發的房屋出賣，并由其受益。因此返還房屋已不可能。貴安開發公司對劉永剛所享有的權利是折價補償權和損失賠償權，該權利也系債權。根據權利義務相一致的原則，劉永剛受益的同時，也應支付修建該房屋所付出的成本價款，該成本價款已經仲裁確認由貴安建筑公司支付，貴安建筑公司又將其轉由貴安開發公司支付。由于貴安開發公司負責向周長里清償債務，而該債務又恰是劉永剛受益應支付修建該房屋所應付出的尚欠成本價款。因此貴安開發公司對劉永剛所享有的折價補償權和損失賠償權，其權利所涵蓋的內容范圍應包括請求劉永剛因受益應支付的建筑成本價款，而該價款已經由有資質的評估機構進行過評估，具有法律效力，因此無需貴安開發公司與劉永剛就該工程建筑成本價款再單獨重復結算。貴安開發公司將對劉永剛所享有的折價補償權和損失賠償權轉讓給周長里，且通知了劉永剛。周長里對受讓的債權，就其中尚欠的工程建設成本價款提起訴訟并不違反法律的規定，應認定有效。據此，本院認為劉永剛申請再審稱，因未與貴安開發公司進行結算，貴安開發公司對劉永剛不享有債權，周長里據債權轉讓協議起訴無法律依據的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原判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一）項、第一百八十四條的規定，判決如下：

　　維持本院（2004）渝一中民終字第2608號民事判決。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羅邦倫

　　審 判 員 許 申

　　代理審判員 章若微

　　二00五 年 七 月 十一 日

　　書 記 員 楊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