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4）佛中法民四終字第695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南海發電一廠有限公司，住所地佛山市南海區西樵鎮新田。

　　法定代表人廖健偉，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馮志文，該公司職員。

　　委托代理人蔣建平，廣東星宇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金小明，男，1963年6月12日出生，漢族，住佛山市南海區大瀝街道辦事處豪景新村3702號。

　　上訴人南海發電一廠有限公司因勞動爭議糾紛一案，不服佛山市南海區人民法院（2004）南民一初字第1502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判決認定：2002年10月9日，南海發電一廠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發電一廠）根據其公司的《員工考勤制度》、《職工獎懲暫行規定》的有關規定，作出南電一字［2002］17號《關于對金小明同志涂改病假證明書錯誤行為的處理決定》對金小明處理如下：1、兩疾病證明書中，屬醫院開出的假期天數15天（已剔除節假日）按事假處理；2、編號為0001607號疾病證明書中涂改過的8天（已剔除節假日）按曠工處理，按規定扣發其當月工資，扣三個月月度獎金及八個月基本崗位津貼。按此處理決定，發電一廠扣發了金小明的工資、月度獎金、崗位津貼共18000元。金小明不服該處理決定，于2003年2月19日向南海區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2003年2月27日原南海市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以金小明已過勞動爭議仲裁受理時限為由作出南勞仲不字（2003）第 36號《不予受理申訴通知書》，并于2003年2月28日向金小明送達。2003年3月17日，金小明向原審法院提起訴訟，原審法院于2003年9月3日作出（2003）南民一初字第706號民事判決，判決：1、撤銷發電一廠于2002年10月9日作出的南電一字［2002］17號《關于對金小明同志涂改病假證明書錯誤行為的處理決定》；2、發電一廠發還其扣發金小明的工資、月度獎金、崗位津貼共18000元；3、駁回金小明的其他訴訟請求。金小明對原審法院的判決不服，向佛山市中級法院提出上訴，佛山市中級法院于2003年11月29日作出（2003）佛中法民一終字第2617號民事判決，判決：1、撤銷（2003）南民一初字第706號民事判決；2、駁回金小明的訴訟請求。金小明對佛山市中級法院的判決不服，向其提出申請再審，佛山市中級法院于 2004年3月31日對金小明的申請再審予以駁回。上述判決生效后，發電一廠于2004年1月19日又以（2003）佛中法民一終字第2617號民事判決認定金小明有涂改病假單的違紀行為為由扣發金小明2004年的春節慰問金1697.76元。金小明對處罰不服，向南海區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南海區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于2004年6月11日對雙方爭議作出南勞仲［2004］96號仲裁裁決：1、駁回金小明的仲裁請求；2、本案處理費500元由金小明承擔。金小明不服仲裁裁決，在法定期限內提起訴訟。根據（2003）南民一初字第706號民事判決及（2003）佛中法民一終字第2617號民事判決，金小明提出的第二項訴訟請求已經法院進行了審判，并且判決已經發生法律效力，對此，金小明在庭審中亦予以確認。

　　原審判決認為：對雙方爭議的因金小明有涂改病假單的違紀行為再次被發電一廠扣發2004年的春節慰問金1697.76元的問題。一方面，對因金小明有涂改病假單的違紀行為，發電一廠已于2002年10于9日作出南電一字［2002］17號《關于對金小明同志涂改病假證明書錯誤行為的處理決定》對金小明進行了處罰，雙方對此處罰的爭議也已通過（2003）佛中法民一終字第2617號民事判決得到了解決；另一方面，發電一廠無法提供證據證明金小明在2002年 10月9日到2004年1月19日期間再有發生違紀行為。發電一廠對金小明因有涂改病假單的違紀行為進行處罰以后，在評獎、提級、勞動報酬等方面規定的條件，應與其他職工同等對待。發電一廠于2004年1月19日再次以金小明因有涂改病假單的違紀行為為由扣發金小明2004年的春節慰問金1697.76 元，屬于發電一廠利用自己對金小明的優勢多次追究金小明一次錯誤的行為，違反了當事人應當遵循的公平原則，也違反了國家關于企業職工獎懲的相關規定和政策，故發電一廠再次扣發金小明的春節慰問金1697.76元，確實事實和法律依據，不予支持。發電一廠應當發還扣發金小明2004年的春節慰問金 1697.76元，對發電一廠無故扣發金小明工資報酬的行為，應依法支付25％的經濟補償金424.44元，支付春節慰問金和經濟補償金總和5倍的賠償金 10611元，并應承擔南海區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南仲［2004］96號案的仲裁處理費500元，該款金小明已向南海區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交納，發電一廠應支付予金小明。由于金小明的第二項訴訟請求已經（2003）佛中法民一終字第2617號民事判決作出了終審判決，該判決已經發生法律效力，根據“一事不再理”的原則，金小明再次就同一訴訟標的、同一法律關系起訴，不符合法律規定，不予支持。為此，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第一百一十九條第（五）項，《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九十一條第（一）項，參照勞動部《違反和解除勞動合同的經濟補償辦法》第三條，《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行政處罰辦法》第六條的規定，判決：一、南海發電一廠有限公司應于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支付其扣發金小明2004年的春節慰問金 1697.76元，并支付25％的經濟補償金424.44元、支付春節慰問金和經濟補償金總和5倍的賠償金10611元，合計12733.20元；二、南海發電一廠有限公司應于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支付金小明勞動爭議仲裁處理費500元；三、駁回金小明的其他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50元，由南海發電一廠有限公司負擔。

　　上訴人發電一廠不服上述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稱：一、原審法院混淆了春節慰問金與工資的概念，直接將兩者等同。工資是金小明與發電一廠在勞動合同中明確約定的勞動報酬，是每月固定發放的，而且由于工資是雙方事先約定并固定下來的，因此，不管企業的經濟效益好與壞，均應支付，且工資的分配原則是按勞分配。但春節慰問金則與之有著根本區別，首先它不是在勞動合同中約定的，其次它不是固定的，春節慰問金完全是企業根據上半年經濟效益的好壞所決定的，即企業的經濟效益決定了春節慰問金是否發放及發放多少。另外，春節慰問金的發放原則是“獎勤罰懶”。發電一廠有完善的工資發放制度，根據制度每月把工資按時足額發給每位職工。而節假日慰問金是根據單位的實際情況及經濟狀況，在有能力的基礎上，遇節假日就發放；狀況不好、沒有經濟能力就不發放。正由于兩者之間的根本區別，所以，春節慰問金并不屬于工資的范疇，它完全是企業自主經營權的表現形式。作為中外合作企業，完全有自主發放春節慰問金的權利，只要不違反企業與勞動者簽訂的勞動合同的內容。原審判決直接將春節慰問金與工資簡單地等同起來缺乏法律依據。二、原審法院認為發電一廠于2004年1月9日再次以金小明涂改假單的違紀行為為由扣發其2004年的慰問金是認定事實錯誤。1、發電一廠減發2004年春節慰問金的依據并不是金小明有涂改病假單的違紀行為，而是金小明有請過事假1.5天及違紀被廠扣全月浮動津貼或基本津貼的事實。二、《二00四年春節慰問金發放方案》也并不是針對金小明一人而擬定的，而是根據本企業的實際情況，體現“獎勤罰懶”，鼓勵先進，鞭策后進的原則，對全廠職工一視同仁而制定的。在春節慰問金的發放方面，正是了“全體職工同等對待”而不帶有任何的歧視。《二00四年春節慰問金發放方案》是經過廠務會工會聯席會議通過的，體現了企業的自主經營權，程序合法，內容也沒有違反法律法規的規定，而且根據《二00四年春節慰問金發放方案》被減發春節慰問金也不僅僅就金小明一人。3、發電一廠減發春節慰問金的行為并未違反了國家關于企業職工獎懲的相關規定和政策。三、原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1、原審法院依據《勞動法》第九十一條第（一）項及《違反〈勞動法〉行政處罰辦法》第六條規定是錯誤，因為這兩條規定均是指用人單位克扣和無故拖欠勞動者工資的情形，本案減發的是春節慰問金，并不是工資，原審法院將春節慰問金與工資直接地簡單地等同才出現適用法律上的錯誤。2、《違反〈勞動法〉行政處罰辦法》是為保證《勞動法》的貫徹實施，由勞動行政部門依法對違反《勞動法》行為進行處罰的一個規章。勞動行政部門對這種違法行為也只是責令用人單位。因此，原審法院不應在判決中直接行使勞動行政部門的職能，其只能是建議勞動行政部門責令用人單位。3、《違反〈勞動法〉行政處罰辦法》第六條規定有1―5倍的幅度，原審法院在不能認定發電一廠有違法行為時卻適用最重的處罰。綜上所述，原審法院認定事實錯誤，適用法律不當，請求二審法院撤銷原審判決第一、第二項，駁回金小明的訴訟請求，本案所有費用由金小明負擔。

　　上訴人發電一廠在二審期間提交了下列證據：

　　一、廠務會工會聯席會議紀要，擬證明制定春節慰問金的發放是企業的經營自主權，慰問金的發放并非具體針對金小明，而是對全廠職員一視同仁。被上訴人金小明認為全廠職工無人知道這份文件和這次會議，該份證據真實性無法確認，其議定的慰問金方案是為法的無效文件。

　　二、請假單，擬證明發電一廠扣發金小明春節慰問金是因其有請假的事實。被上訴人金小明認為該證據與本案無關。

　　三、春節慰問金發放表，擬證明發電一廠沒有針對金小明，而是對全體員工一視同仁。被上訴人金小明認為該證據與本案無關。

　　對于上述證據，本院認為，上訴人發電一廠在原審法院指定的舉證期限無正當理由未向法院提供，但由于被上訴人金小明在二審期間予以質證，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三十四條第二款的規定，本院對上述證據予以確認。對于證據一，上有發電一廠的廠領導及工會領導簽名確認，是集體討論的表現形式，本院予以確認；對于證據二，上有金小明本人的簽名，金小明未對其真實性提出異議，本院予以確認；對于證據三，上雖有發電一廠的財務專用章及其他員工的簽名，但發電一廠未能證明與本案具有關聯性，故本院對該證據不予確認。

　　被上訴人金小明答辯稱：一、工資是指勞動者勞動應得，包括各種形式的工資、獎金和補貼，本案中的春節慰問金應屬于獎金，其實質是年終獎。二、發電一廠未能提供證據證明金小明具有違紀事實，其克扣獎金的依據是佛山市中級法院（2003）佛中法民一終字第2617號民事判決，但檢察院已對此提出抗訴，發電一廠克扣獎金的行為已違反《職工獎懲條例》第十六條的規定。《二00四年春節慰問金發放方案》制定程序非法，而且全廠員工都不知道。三、發電一廠克扣獎金對金小明造成重大損失，原審法院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九十一條第（一）項及《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行政處罰辦法》第六條的規定并無不妥，發電一廠應賠償金小明5倍的損失。

　　被上訴人金小明在二審期間沒有提交新證據。

　　經審查，本院對原審判決認定的事實予以確認。

　　二審查明：2002年10月9日，發電一廠作出南電一字［2002］17號《關于對金小明同志涂改病假證明書錯誤行為的處理決定》，扣罰了金小明從 2002年8月至12月、2003年1月至3月共8個月的工資及津貼。2004年1月15日，發電一廠作出《二00四年春節慰問金發放方案》，以金小明在 2003年請假1.5天扣罰其春節慰問金77.76元（6480元×1.5天×8‰），以金小明在2003年被扣1月至3月的崗位津貼而扣罰其春節慰問金 1620元（540元／月×3月），發電一廠合共扣罰金小明春節慰問金1697.76元（77.76元＋1620元）。2004年1月19日，發電一廠召開廠務會工會聯席會議，就2004年春節慰問金的發放作出決定，發電一廠的營運經理、副營運經理、黨總支副書記、總工、副總工、工會副主席及黨群部主任在會議紀要上簽名確認。

　　本院認為：《二00四年春節慰問金發放方案》是發電一廠提高勞動者工資福利待遇的內部規定，基于發電一廠與員工所簽訂的勞動合同并沒有就春節慰問金作出約定，故發電一廠有權根據企業的經營狀況自主決定如何向員工發放春節慰問金。《二00四年春節慰問金發放方案》經廠領導會同工會共同作出，其制定程序合法，而且金小明在一審庭審質證時亦表示沒有異議，故本院對其合法性予以確認。由于《二00四年春節慰問金發放方案》中明確規定該方案是依據員工全年度崗位工作的責任、完全任務的情況來制定，即春節慰問金與員工的勞動成果相關聯，故該慰問金具有獎金的性質，在法律上應作為勞動者工資的組成部分，發電一廠認為春節慰問金不屬于工資缺乏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慰問金發放方案第5條第（2）項規定對于事假應按每天扣罰慰問金的8‰，第（7）項規定因違紀被扣崗位津貼的扣罰該月的慰問金。經確認，金小明確實在2003年5月9日與5月23日因要到法院辦事而請假1.5天，根據慰問金發放方案第5條第（2）項的規定，發電一廠因事假扣罰金小明慰問金77.76元有理，本院予以支持。發電一廠已經以金小明具有涂改病假單的行為扣罰其2002年8月至12月、2003年1月至3月共8個月的工資及津貼，但在2004年時發電一廠再以金小明被扣2003年1月至3月的津貼而扣罰其春節慰問金，由于金小明被扣2003年1月至3 月的工資及津貼是基于涂改病假單的行為，故發電一廠是對金小明的同一行為先后作出了兩次處罰。另一方面，因金小明涂改病假單的行為發生在2002年，而《二00四年春節慰問金發放方案》是針對員工在2003年的工作表現來制定的，故不能依照該方案對員工在2002年的工作表現進行處罰。綜上，發電一廠已在2003年對金小明涂改病假單的行為作出處罰，現其在2004年又再對金小明的同一行為作出處罰缺乏依據，原審判決其返還金小明該部分被扣的春節慰問金 1620元正確，本院予以維持。

　　《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行政處罰辦法》第二條規定：縣級以上各級人民政府勞動行政部門依法對本行政區域內的企業、個體經濟組織遵守勞動紀律、法規的情況進行監督檢查，對違反《勞動法》行為的行政處罰適用本辦法。勞動部辦公廳對《關于執行勞部發［1994］481號和勞部發［1995］223號文件有關規定的請示》的復函規定：用人單位克扣勞動者工資的，應當按照《關于違反和解除勞動合同的經濟補償辦法》第三條的規定，除在規定的時間內全額支付勞動者工資報酬外，還需加發相當于工資報酬25％的經濟補償金；并且按照《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行政處罰辦法第六條的規定，可由勞動行政部門責令用人單位支付勞動者工資報酬、經濟補償總和的一至五倍的賠償金。勞動部《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63條規定：企業克扣或無故拖欠勞動者工資的，勞動監察部門應根據勞動法第九十一條、勞動部《違反和解除勞動合同的經濟補償辦法》第三條、《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行政處罰辦法＝第六條予以處理。根據上述規定，《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行政處罰辦法》是勞動行政部門對用人單位違反勞動法的行為作出行政處罰的具體規定，其適用于作為處罰對象與被處罰對象的勞動行政部門與用人單位之間，勞動行政部門可對用人單位克扣或無故拖欠工資的行為處以工資報酬、經濟補償總和一至五倍的賠償金。因此，原審法院適用上述辦法判決由發電一廠向金小明支付5倍的賠償金屬適用法律錯誤，對此本院予以糾正。

　　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二）、（三）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佛山市南海區人民法院（2004）南民一初字第1502號民事判決的第三項；

　　二、維持佛山市南海區人民法院（2004）南民一初字第1502號民事判決的第二項；

　　三、變更佛山市南海區人民法院（2004）南民一初字第1502號民事判決的第一項為：上訴人南海發電一廠有限公司應于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支付其扣發被上訴人金小明2004年的春節慰問金1620元，并支付25％的經濟補償金405元，合計2025元；

　　四、駁回被上訴人金小明的其他訴訟請求。

　　一、二審案件受理費合共100元，由上訴人南海發電一廠有限公司與被上訴人金小明各負擔50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劉 建 紅

　　代理審判員 麥 嘉 潮

　　代理審判員 萬 曉 庚

　　二○○四年十二月月五日

　　書 記 員 鐘 學 彬